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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电暖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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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骋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冲进了卫生间。
打开花洒,热水要缓一会儿才出来,惯于统筹利用时间和资源的徐某人此刻就该进行脱衣服这样一种机械操作,待他浑身赤条条之时热水已经准备到位。
然而今天,节能环保的徐某人呆瓜一样空洞地看着水流,浪费了好一阵儿资源。
他矛盾极了。
害怕沈星野接下来的湿吻,又害怕沈星野没有接下来的湿吻。
两人分开八年,徐骋花了两年多才慢慢走出来,现在突然来找他,这算什么?徐骋不确定自己还有被人重复抛弃的勇气,那种呼吸都是痛的日子太难捱了,他不敢再踩进那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再有三年徐骋就三十了,他们这行值班、手术,熬夜是常态,通宵工作催人老呀,徐骋已经不是十七八岁那个水灵少年了,沈星野那么有钱,多漂亮的小情人找不着呀,他这种姿色应该是挺糙的吧。
“徐骋,你快点,洗完给我找套睡衣。”沈星野在外面喊他“你这猫什么毛病,爱往人身上坐,沾我一身毛。”
“好,我马上,一会给你粘粘毛就好了。”
徐骋抹了把脸,清空乱七八糟的脑子,打香皂冲泡泡顺带刷了个牙,拢共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洗手池玻璃杯里的白色牙刷是新的,水温我调过了,你先洗澡,衣服一会儿我给你放门口。”徐骋脖子里搭着一条白毛巾,水珠不时从发茬里滴下来,他走到沙发这边把星星从沈星野腿上抱下来,黑色裤料上成片的猫毛十分显眼。
沈星野面色不虞地瞪着徐骋:“你说你,养这玩意儿干啥,不是说忙吗?回来还得伺候它,没事找事。”
徐骋半点不恼,温温笑着,应该说沈星野很少见徐骋恼过什么,这人打从第一天认识就这个样子,没脾气软柿子一个,当然他也有自己很轴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别人看不懂的笑意,沈星野一秒了然。
他这样嘿嘿笑着就是在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是这猫我还是要养的。
沈星野裹着浴巾出来,挺拔修长的身姿在狭小的玄关显得格外高大。他一连几声“啧啧”嫌弃地拨拉凳子上的格子睡衣和内裤。
真不是他沈星野挑剔,这衣服都起球成刺猬了还好意思拿给他穿,沈星野嗤笑一声,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徐骋那件“超前时尚的洞洞背心”,那是俩人第一次睡一屋,沈星野揶揄他还不如不穿,徐骋就挠挠脑袋一脸羞涩:“我本来也是晚上睡觉不穿的,怕你觉得不文明,再说睡觉穿那么好衣服干啥,出去上街上学再穿好的。”
那天沈星野很想再接一句,把你上街上学的衣服拿出来让本少爷开开眼,可是他没有,主要原因是舟车劳顿沈大少爷确实困了,当然,潜意识里沈星野知道在绝对的差距面前,继续奚落徐骋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他会和那三个狐朋狗友比谁的山地车更牛逼,谁的球鞋限量款,谁泡的妞最正,但他不会跟徐骋比,这就有点太跌份儿了。
内裤是新的,质地很舒服,沈星野扫了眼包装刚好是他的尺寸,心里划过一丝酸酸涩涩的东西,这个速度很快,快到沈星野的敏感神经们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开个会什么的。
沈星野最终选择穿上那条黑色平角内裤就推开了卧室门。
徐骋正撅着屁股在床上整理乱掉的床单,他人瘦屁股倒是有肉,沈星野知道那里的触感有多弹软,像抓了一把果冻一样。
“你……怎么没穿睡衣呀,冷不冷。”徐骋转过身,扫了眼沈星野健硕的胸肌、紧实的腹肌,以及那坚韧有力的长腿,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躲闪,脸颊还留着刚洗过澡的绯红。
他穿着一件洗得没形的白色套头T恤,下面一件灰色卫裤,这品味跟沈星野养过的那些真丝睡衣小美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可沈某人此刻就是感觉有种很舒服的温暖。
“你那衣服不是胳膊短就是裤子短,反正都准备睡了,就这么着吧。”
徐骋哦了一声,又去忙自己的。
沈星野看徐骋铺好了被子,随意踢掉拖鞋抬腿就上了床。
徐骋铺了两个被窝,有一个是新铺的,他铺得很认真,特意把脚头折起来,徐骋坚定的认为脚不冷全身就不冷了,冬天折脚头被子这个习惯一点没变。
徐骋看他湿着往下淌水的发茬心里不落忍,快步去外面拎了条毛巾过来,不由分说就往沈星野头上招呼。
两人都没有洗完澡吹头发的习惯,徐骋是因为山里糙养的孩子压根就没养过这种习惯,沈星野则是觉得这么短的毛甩甩就干了,吹起来嫌麻烦,他还有些自我主观的认为吹头发这种动作有点娘儿们。
唯一的区别是,徐骋心疼枕套会擦得很认真,实在不行铺一块干浴巾再睡,而沈大少爷丝毫没有这种担忧,枕套湿了就湿了,这是保姆要考虑的事情。
“你还是跟个老妈子一样。”沈星野闭着眼睛接受头皮按摩,睫毛很乖地贴在下眼皮。
徐骋抿着嘴笑,他也不知道这句听过多少遍的话还有什么笑点,非要过度解读的话,应该就是沈星野还跟从前一样嘴欠,就知道他会说这一句。
擦好了头发徐骋又问沈星野冷不冷,墙角有个取暖器,他可以把温度调高一点。
沈星野其实吃饭前来卧室晃悠就注意到这台取暖器了,大小跟他家里的床头柜差不多大,通体白色,下四分之一是个凹槽里面塞着手掌大小的半圆木块,那会儿也没在意,想不到亮起来就跟他家里的嵌入式壁炉一样,虽然知道那些橘色火焰是假的,但在冬天看到这种东西冰冷的感觉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呵,这大概是你家里最时髦的物件了。”沈星野说。
徐骋抓着毛巾在自己头上也搓了搓,很不解风情地打破沈星野的小资情调:“唉,这玩意儿可费电了。”
沈星野抱着膀子靠在床头格格笑了半天:“那你还买?”
徐骋杵在床边不说话了,他这人实用主义了二十多年,很少为颜值买单。这也是医院里的护士推荐的——冬日里的氛围感壁炉。
徐骋喜欢他的火焰更喜欢他的木柴,小护士说可以在木柴上滴上喜欢的香薰精油,木柴扩香很快,整个屋子暖香暖香的可幸福了。
徐骋对于额外的香味没有需求,他就喜欢木柴本身的味道,很淡,热力作用下更容易闻出来,那种味道和沈星野身上的味道很接近。
徐骋很喜欢闻沈星野的,沈星野问他什么味儿,他提溜着眼睛想了想如实说:“柴火儿味。”
沈星野翻给他一个大白眼,某人也是拥有过很多木香类男士香水的人,衫木、檀香、雪松、琥珀木……多好的意境全叫徐骋一句柴火儿味破坏了。
沈星野骂他土鳖。
徐骋问他:“那我呢,我什么味儿。”
沈星野冷哼一声:“你啊,被子味儿。”
自那以后,徐骋晒被子的频次指数级提高。
江城阴雨多,徐骋习惯了干燥柔软的被子,这也是他这种大抠搜买烘干机的主要原因,之一。
徐骋放了毛巾,星星蹲坐在紧闭的门口正眼巴巴地瞧着他,这种眼神他太懂了:“你小子,该睡觉了还不请主子进去?”
徐骋蹲下身在星星脑袋上撸了两把,于心不忍又万般无奈,轻声哄道:“他嫌你掉毛,坚持一天,等他走了你还跟我睡,好不好?”
“叽叽歪歪干什么呢?”沈星野的声音隔着道门瓮声瓮气“把我手机拿过来。”
“哦。”
星星歪了歪脑袋,眼缝儿收窄了一些,徐骋仿佛听到它在说:“你小子,真他么怂。”
徐骋再次进到卧室,整个人就有点状况外了。
沈星野已经钻进被窝,这在状况内,问题是,他钻的被窝是两层的。
“给你省点电,手机给我。”沈星野蠕动着毛毛虫一样身子从被窝里探出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
“额……一晚上而已,倒也不至于此,”徐骋把手机递给他,还贴心奉上了数据线和充电插头“你要嫌冷我调高点温度就是了。”
沈星野起了点身子又滑出宽阔的肩膀和胸膛给手机充电,接着回复了几条信息,掀起眼皮睨他“你现在是一点不结巴了,嘴皮子也越来越溜了。”
徐骋活到奔30,经历过三次结巴。
第一次是小时候语言发育迟缓,一直到四五岁都是结巴的状态,为此,父母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相结合,寻医问药花了不少钱。现在想来四五岁以后能好过来应该是因为徐骋上了学,每天跟小孩子、老师说很多话肯定是比留守儿童跟着爷爷语言锻炼多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父母对他的一片真心徐骋是明白的。
再次结巴是父母出车祸以后了,初一下学期的事情,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用学姐的解释就是心理原因。高一那年暑假,沈星野来到南溪村见到的徐骋不着急不激动的时候跟平常人没啥区别。
也可能是有个伴儿在身边,徐骋的语言功能又得到了锻炼,总之,第二次结巴也慢慢好了。
第三次结巴沈星野是不知道的,因为两个人分开,他又说不成囫囵话了,尤其刚开始的时候,声带都很难发出声音。徐骋有个心理学学姐属于外向开朗型,对于追求徐骋一开始就是坦坦荡荡的,徐骋没那方面的意思,一来二去知道徐骋谈过一个男朋友,慢慢就收了那份心思朋友相处,她感觉徐骋结巴跟当年分手的事脱不了关系,慢慢当个课题一样给徐骋开导。
大概真的术业有专攻吧,徐骋的第三次结巴持续了两年就彻底好了。
“我学姐学长是心理学博士,免费给我咨询,都治好了。”徐骋双手交握规矩得像个等待主人拆迁的仆人。
“看来你这八年校园生活过得不错呀,”沈星野撂下手机,拍了拍另一侧的枕头“站着干嘛,赶紧进来,好好跟我说说。”
徐骋认命般爬上了床,动作利索地钻进被窝:“那个……开关都在你那边。”
沈星野关了灯。
屋子里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暖橘色,取暖器的火焰氛围在黑暗里仪式感最大化。
两个人四目相对,喘息声交错在一起。
徐骋的眼睛很亮,水汪汪的,离得近,沈星野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脸上某些亮面在橘色光晕下可以看到细小的茸毛。
那颗泪痣介于明暗交界的地带,沈星野路熟,抬手很轻易的找对了位置,他的指腹有些薄茧,擦在徐骋滑嫩的皮肤上有些粗粝感。
徐骋的呼吸乱了,他的心跳开始控制眼睫,眨动速度很快。
沈星野咬了咬下唇,喉间滚动了一下,接着,他凑近徐骋,吻在了那颗泪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