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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今天离开片场后,褚纠凭着一股冲劲儿,直奔徐惜阳工作的地方,把他接回了自己家,他说要和徐惜阳一起喝酒。
      褚纠今晚话特别多,也很密,就像他们刚见面没多久时那样。他庆幸徐惜阳看不见,不然他肯定一眼就能看穿他,因为褚纠不怎么能藏住事儿。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惜阳后,徐惜阳淡淡地笑道:“很有趣,年轻人也很有活力。”
      褚纠面色变了变,他想说你也是年轻人,却不敢轻易聊这样的话题,怕自己没忍住,一秃噜把所有的话都跟徐惜阳坦白了。
      褚纠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把一切都亮出来的徐惜阳,他有些害怕。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徐惜阳安静地听着。褚纠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喋喋不休,还要观察徐惜阳的神情,生怕哪里不小心漏了馅儿。
      尤其当他看见徐惜阳抬手间落下的袖口袒露的那些伤疤时,他的心就会刺痛,细密的、酥麻的刺痛。
      这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他都要靠着更多更密的话来盖过去。
      他是喜欢徐惜阳的。没有人会讨厌这个人。
      褚纠相信爱,但不相信他自己。
      酒过三巡,褚纠怔怔地望着徐惜阳。他没有喝醉,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听见徐惜阳在说话。他让徐惜阳重复了好多遍,才听清,徐惜阳在说,“你今天怎么了”。
      “……”褚纠想说,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但他张开嘴,话却是这样的:“你知道,《囚》……我的小说,总导演是谁吗?”
      徐惜阳耐心地说:“是允吗?”
      褚纠笑笑:“不是。总导演是个男孩,今年才二十出头。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跟我们家是世交,他叫白从弦,跟徐新阳一样大。”
      徐惜阳顿了顿,说:“是吗?他怎么了?”迟疑一会,他又说,“你的作品,你没有让允导演吗?”
      “允……她是副导演……”褚纠看着杯子里的酒,是啤酒,酒液晶莹剔透,他往里面放了几块冰,这种酒根本不醉人。
      “我爸爸……他看不见我。”褚纠喃喃道,“他把我的作品,影视化版权送给了白从弦。我不想的,但我,花了他那么多钱,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还不上。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
      褚纠把酒杯放下:“因为我是我,他是他。就像冰块和酒,冰块是冰块,酒是酒。冰块融化成水……也只能把酒稀释,水不可能平白无故变成酒,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父亲那样优秀的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徐惜阳露出诧异的神情。褚纠从没有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以至于徐惜阳都恍惚了,他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但是褚纠哭了。他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在几小杯啤酒的催化下哭了。哭得很痛苦,徐惜阳愕然愣住。
      “他都没有跟我道歉。”褚纠哽咽着说,“我好难过啊。”
      那一刻,身体比灵魂要更快地上前,徐惜阳抱住了褚纠。这份悲伤传递给了徐惜阳,但徐惜阳不想哭。
      徐惜阳亲吻了褚纠的手,告诉他,你有权要一个公道的。
      褚纠却跟个钻头一样往他怀里钻,还念叨着说不要。他把徐惜阳的手往自己身上贴,徐惜阳猜测那动作可能像是做地锅鸡时把饼子贴在锅的边缘。
      “你抱紧我……冬天好冷。”褚纠的情绪缓和一点后,他喟叹道,“我这么大年纪这样哭,是不是显得很蠢啊。”
      听声音,他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能听出浓重的鼻音。
      徐惜阳语气淡淡,褚纠却不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他说,那不蠢。
      “眼泪而已。”徐惜阳拍拍褚纠的脊背,像个照顾着一 大家子弟弟妹妹的长兄,“能哭出来……那是好事。悲伤在心里积攒多了,人会生病的。”他眯了眯看不见的眼睛,低语道,“那只是情绪,快乐难过悲伤……都只是情绪。都会,会过去的。”
      他好像在对自己说,对曾经那个无助而悲惨的徐惜阳说,哭吧,不要忍着。
      那只是情绪,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所以你要允许自己难过,允许自己接受命运的不公,人不会一直快乐的……徐惜阳。
      “惜阳,惜阳啊……”褚纠闭上眼睛,他留出一滴眼泪,滚落在徐惜阳的裤子上,“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现在,这一刻,这一瞬间,他喜欢,很喜欢徐惜阳。褚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厌倦这份感情,但他知道,至少目前,他对徐惜阳所怀有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他想要说出来,因为她正存在着。
      虽然扬错他们从不曾察觉到褚纠的动情时刻,但他长到这么大,感情绝不可能是一片空白。有过让他下意识侧目的人,也有过一出现便牵连了他心跳的人,但褚纠是个,只想着自己的混账。那些感情如过眼云烟,从不曾如此深刻——虽然在世俗眼里,褚纠的深刻也不过弹指。
      如果要褚纠给自己的感情打个分的话,他认为他的这份喜欢,是他给出的百分之四十。剩下那百分之六十,丢了,失踪了,褚纠自己都得不到。
      它们藏在一个不易发觉的角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懦弱的那个褚纠。百分之四十的喜欢已经太多了,褚纠不想为那更浓烈、更囚人的百分之六十发愁。
      就这样吧,给出的已经够多了。褚纠抓紧徐惜阳背上的衣服,他意识到他在等一个答复,一个决定了他那百分之四十的感情到底是珍宝还是垃圾的答案。
      他以为感情不是珍宝就是垃圾,但徐惜阳另辟蹊径,走了一条褚纠打死都想不到的路。
      徐惜阳把他推开了,动作很大也很突然。
      褚纠惶然而视,愕然怒目。
      “你,你……”他问不出那句“你不喜欢我吗”,因为徐惜阳看起来很痛苦。
      徐惜阳没有哭,只是闭上了眼睛。他那稚嫩的脸庞看起来真像个孩子,让他天真,让他无邪,让他脆弱易被摧折。
      他瘦弱,身上没几两肉,都是伤,可褚纠却在这一刻发现,他的眉峰很严肃,仿佛衰老的灵魂窃取了这具身躯,里头那配对的年轻灵魂,早已不翼而飞……失踪了,再找不见。
      他看不见,不可能一睁开眼,就用肃穆的眼神审判褚纠。他做不到,所以他只是睁开眼,眉毛不经意抖动着,脸上的肌肉也被什么力量牵动。他咬紧牙关,不像是要哭,反而要发怒,或是拔腿逃跑。
      但上述表现他都没有做出来。他只是睁开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褚纠也呆住了。许久不曾表白,他还沉浸在被推开的不可置信。他从沙发上掉下去,撞到了茶几,发出的声响不刺耳,因为底下有地毯。但他的手肘撞在了茶几上,是疼的,他却刻意忽略了。
      客厅似乎凝固了,直到客厅窗户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才倏然回神。
      褚纠定睛一看,他说:“……下雪了,雪和冰雹。”
      今年的天气如此诡异,初冬,居然下起了一场冰雹。
      外面一定很冷,冷到能把灵魂冻成棍棍,插上一根木棒,或许叫卖起来一定很受欢迎。
      灵魂冰棒,五毛两只。
      “……你,还没有回答我。”褚纠缓缓道。他直起腰,就地坐下,盘着腿,跟徐惜阳有一段距离。
      徐惜阳坐在沙发上,比他高出一截。但徐惜阳看不见,所以褚纠不觉得他被俯视,也不觉得不爽。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推开。他说得不够真诚吗?还是他哭得不够惨?明明他已经示弱了,徐惜阳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他不懂,他一点都不懂。
      “……我为你感到痛苦。”徐惜阳平静地说,“因为你做了世界上最错误的决定。”
      不愧是徐惜阳,褚纠直接笑了出来。“你凭什么说这是错的?你凭什么否定我的感情?”他恼火道,“你为什么要痛苦,是我喜欢你,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这不就够了?!”
      “不,不够。”徐惜阳摇摇头,他比哪一刻都要更加固执,“不够的。”他冷静而理智,“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也……”他停顿一下,一丝愧疚不经意灼烧着他的内心最深处,但被他忽略了,“你也不需要这段感情。”因着那否定别人的越界行为,他不舒服地把本要脱口而出的更加恶毒的话语改掉了。
      徐惜阳不知道褚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不重要。他并没有想要和褚纠发展出任何其他的感情。虽然,虽然褚纠确实待他很好。
      褚纠不打他也不骂他,会温柔地照顾他,褚纠是他遇到的那么多人里,最正常也最温柔的。他不强迫他,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他也尊重他,他不需要褚纠的钱,褚纠依然尊重他。
      褚纠大方利落,比他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完美。徐惜阳不想让这么完美的人,因为他而有了瑕疵。
      喜欢他不是瑕疵,但他不能回应,也害怕彼此受伤,这才是瑕疵。
      一段只有一边的感情就像翘起的跷跷板,不平稳,视觉效果也不好。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褚纠会厌倦他。徐惜阳不想再被厌倦了。
      “我们……就照现在这样,这样很好。”他抿了抿嘴,尽可能挑拣不会惹怒褚纠的词句,“你应该,你应该也懂……爱让人不自由。”
      “那不是爱!”褚纠忽然怒吼道,“是‘喜欢’,不是‘爱’!”他犹如笼中困兽,咆哮道,“我没有爱你,我没有!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你懂不懂喜欢是什么啊?徐惜阳你是不是有病啊?!”
      这回轮到徐惜阳愕然了。他从不曾想过,褚纠也会这么骂他。
      “嗯……”很长时间内,室内只有冰雹拍打窗户的脆响,和褚纠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徐惜阳好久以后才发出长长的鼻音,“嗯。是我,曲解了你的意思。对不起。”他道歉很认真,褚纠刚刚消下去的火气,不知为何又蹦了出来。
      “好,好。”他把这个字翻来覆去嚼烂了,才说,“那你能跟我在一起了吗?我没有爱你,我不爱你,我们能在一起了吗?”他越说语速越快,“你别为我痛苦可以吗?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快说——说啊——!”
      徐惜阳怔在原地。等褚纠怒气冲冲地看过去时,他就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左肩。
      他吃痛地瑟缩,看过去时,只见黎澍漆黑眼眸的深处,明晃晃燃起来一把火。
      黎澍看褚纠的眼神像是要把褚纠撕碎。
      徐惜阳逃了。
      他像个神明一样带给褚纠安全感,拍打褚纠的脊背,对褚纠温柔,跟褚纠诉说的声音坚定有力。
      但他现在要跑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褚纠木愣地瞪着黎澍,后者的突然出现让他无措。
      褚纠没想把徐惜阳吓跑的,不,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徐惜阳可能会逃跑。而徐惜阳逃跑的方式如此迅捷,让褚纠猝不及防又毫无应对之策。
      “他呢?他人呢?”回过神后,褚纠从地上爬了起来。
      黎澍也站起身,还狡猾地踩在沙发上,这样黎澍就比褚纠要高一截了。
      黎澍高傲地俯视褚纠,那鼻孔看人的模样真像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皇帝。
      “跟你有什么关系。”黎澍傲慢而疏远,“惜阳跟你没关系,别找他了。”
      “你凭什么说了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褚纠不肯落下风,尽管黎澍的话是对的。
      黎澍糟心地看着褚纠,眸色深沉。徐惜阳上个月底刚刚把欠的债还完,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初冬第一周,褚纠就为徐惜阳的最后一个月开了个好头。
      寒冬腊月的,黎澍真不懂褚纠到底要做什么。褚纠越胡闹,黎澍就越厌恶他。
      “你能不能别跟个臭小鬼一样烦人。”黎澍厌恶道,“体面一点吧,你和惜阳和平分开,反正你们什么关系也不……”话没有说完,褚纠就莽撞地冲过来,不讲战术也不讲武德,抱住黎澍两条腿不撒手。站在高处反而让黎澍落了下风,黎澍俨然没想到,褚纠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能做出这种臭不要脸的行径。
      这回轮到黎澍惊诧,心中不由得升起更加浓烈的愤怒。
      缠上徐惜阳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徐惜阳的体质这么容易吸引这些xx。黎澍不停地踹褚纠,用力踩褚纠的手,心中愤怒的火焰越烧越烈。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褚纠不顾一切地嚎道,“他还没有给我答案——”
      黎澍的嗓子眼堵了一堆恶毒而不留情面的话,但它们一个都没有钻出来。因为黎澍直接上手攥住褚纠的衣领,让褚纠被迫抬起了头。
      接着,黎澍就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为此,黎澍应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褚纠哭了。蓝眼睛里全都是泪水,就像一块雨幕中的玻璃。从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的黎澍,那一刻大脑宕机了。
      黎澍不懂,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偏偏黎澍就是对眼泪毫无抵抗力,因为曾经某些时候,徐惜阳的热泪灼烫了他们的心。从那以后,看见眼泪,黎澍就会条件反射想起来那时候的徐惜阳。
      不,不是想起来,黎澍毕竟永远不会忘记。
      当天是怎么回来的、后续又发生了什么,徐惜阳和黎澍都没有印象。褚纠哭了以后,被雷得外酥里嫩的黎澍慌不择路,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褚纠这个不可名状的生物缠上。
      徐惜阳猜测可能是褚纠把他送回去的,他没有问黎澍后续如何收了场,也不好奇那些。
      最后一个秋季,他领了最后一笔工资,偿还了最后一笔债务。从那以后,徐惜阳就是没有外债的人了。
      无债一身轻,那感觉确实不错。他二十一岁时返乡,待了没一个月,离开时挨家挨户拟了欠条,一张不少一笔不落。那笔在那个二十出头的眼盲青年眼里的巨款,而今居然真的被他一点一点还上了。
      他花了六年,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七岁,在他自己的努力下,全都还上了。
      尽管里面有些钱说起来实在不算光彩,却也是徐惜阳靠自己赚来的。多亏了店长给他一份工作,不然他可能早已经死在这座城市某个阴湿的陋巷了。
      店长让他明白,他,徐惜阳这个人,不是只有身上那个洞值钱。他的双手和他的意志,他的尊严和生命——他正活着,他这个存在,也可以创造价值。
      于是那一晚他笑起来,笑到泪流了满面。
      做到了,仅此而已。在隔天,他便向店长递交了辞呈。
      店长把他叫去谈话,于是徐惜阳坦诚告诉店长,他已经还完了一笔债务,剩下的时光想靠着积蓄,为自己而活。
      店长自然明白徐惜阳这些年有多拼。自从他从学徒摇身一变成了正式员工以后,几乎全年无休。不论周末还是节假日,只要排班他就上。别人有事找他,他也会干,只要有活,只要找他,徐惜阳风雨无阻从不缺席。
      他勤奋努力,就像个机器。店长早就知道他有债务,而今亲耳听见这个孩子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还完了钱,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但店长还是让徐惜阳再想想,于是徐惜阳假装思索,跟店长说出了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那——我就干到二十号吧。”说话时,徐惜阳腼腆一笑,“二十四号是我的生日,我想回家乡看看父母。”
      这是假话。他的家乡只剩下一栋破屋子,偏僻到拆迁都拆不到他们头上。那里没有人等他,只有两座孤坟:因他出生而走出了时间的母亲,和孤苦无依、在生命的末年收留了这对母子的祖父。那都是他的家人,一个曾经爱他,一个正在爱他。而今他们都变成了过去式,唯有那份希望徐惜阳越来越好的心情,能跨越时空汇聚,宛如一颗星星,烙在徐惜阳的心口。
      他的家庭背景只有他自己清楚,所以店长听了他的话后,丝毫没有怀疑,还很开心徐惜阳终于打算休息。于是这个善良的男人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只是拍肩膀以示鼓励,他不觊觎徐惜阳的身体。
      转身离开时,徐惜阳还是流下了一滴眼泪。
      徐江山说得不对。他不是人尽可夫,他也不是只能靠那个洞换钱。他都能做到,只要给他时间。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意志。
      徐江山说得不对。他说得从没有对过。
      当天下班时,徐惜阳被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冬天实在太冷了,每到冬天,徐惜阳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什么零件可能被冻住了,不管怎么样都怪怪的——有一回,黎澍甚至问他,这两条胳膊两条腿是不是他刚偷来的,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协调。
      冬天实在太冷了。
      徐新阳在他家门口堵他,推了他一把,徐惜阳这才注意到门前有个人。
      “喂。”徐新阳皱了皱眉,“你联系我做什么?”
      他跟徐惜阳长得不像,跟徐江山长得也不像。这个弟弟比徐惜阳要高一些,但没有高出很多。他态度很恶劣,徐惜阳没反应过来时,他还想伸脚去绊徐惜阳。
      他的确得逞了,徐惜阳摔倒,但没有掉在地上,反而被徐新阳接住了。
      使坏的人反倒愕然,喃喃道:“真瞎啊……我还以为你是装的。”
      他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徐江山知道吗?”
      徐惜阳离他远了些,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徐惜阳不戒备,只是轻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这里离徐惜阳长大的街区至少隔了半个城市,徐江山才不会踏足这里。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在这种地方被他们找上,真是意外。
      “因为你联系我了啊。”徐新阳说,“你忘记了?”
      在他眼里,徐惜阳开始走神了。这瘦弱的身体呆呆地站着,雕塑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搞得徐新阳很恼火。
      要不是徐江山的管家突然让他联系一个人,他才不会搭理徐惜阳。徐惜阳也是聪明,还知道找外援,不然他自己肯定联系不上徐新阳,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徐惜阳。这个名字徐新阳一直知道,对徐江山来说,这个名字不新也不旧。他可以自己无意地提起,但绝不允许他人说出这几个字。
      徐新阳被徐江山带走时,他才十三岁。彼时徐惜阳十七岁。
      他是不知道徐惜阳和徐江山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来到徐宅以后,一次都没有见过徐惜阳。徐江山也不让他靠近徐惜阳住过的房间,似乎徐惜阳对那栋被规划得规整的格子笼来说,是个一碰就要倒霉的禁 忌。
      徐新阳是徐江山兄弟的儿子,徐江山的兄弟死了,于是徐江山像收养妻子的侄子那样,顺理成章收养了兄弟的孩子。
      徐家众人都知道,徐江山是个深情的人。自从妻子过世以后,他就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每逢忌日和各种节日,徐江山都要去妻子的墓前拜一拜。
      这样的徐江山没有再娶,显然是相当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人会意外,尽管太多人想要把女儿嫁给徐江山——就算是老头,也是有钱有颜的帅老头,他绅士又有礼,人品上几乎挑不出毛病,待人友善又有风度,更别说他死了妻子没有儿子,嫁过去就能继承他的一 大笔财产,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许多人看徐惜阳不爽,巴不得这个莫名其妙被徐江山收养的死小子快点滚蛋。结果他一走,转头徐江山就去本家把因意外身亡的哥哥的长子拎过来当亲生孩子养着了。
      于是被仇视或嫉妒的人变成了无辜的徐新阳,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既然徐江山愿意把他挪到这个位置上,那他就老老实实待着,努力把徐江山的本领学过来,然后熬死徐江山,他就能拥有徐江山那庞大的商业帝国了。
      在这个位置上越坐越舒服,徐新阳自然不想挪窝。徐惜阳的存在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徐江山会不会突然改变想法,要把被他亲自流放的徐惜阳领回来扶成“太子”,或者把财产神不知鬼不觉全都转移给徐惜阳,让徐新阳什么都得不到。
      按理说,徐新阳是要仇视徐惜阳的。毕竟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是唯一一个可能抢他财产的人了。但真的见到他以后,徐新阳反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他。他对徐惜阳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徐江山的管家那里听来的。后者很少谈起徐惜阳,除非在一些特定的日子,比如徐惜阳的生日,或是徐惜阳刚来徐宅的那一天。
      他们之间没什么联系,彼此不相识,所以,徐惜阳突然联系他,这让徐新阳很奇怪。
      “……”过一会儿后,徐惜阳上前两步,打开了自家的门,“进来吧。”
      徐新阳戒备地看着他,盯着黑洞洞的门内侧,没动。
      “你不会要用什么脏手段吧?”说完,徐新阳自己都觉得羞得慌。他真是傻了,干嘛要怕一个瞎子。
      可是……徐新阳忐忑地看着徐惜阳。这个人是他听了那么多年的哥哥,传说一般的人物。突然约他见面,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徐惜阳的脸朝向他,墨镜底下的眼眸闪了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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