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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影子的牢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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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9日天气 阴
爆炸般的巨响,在我混沌的意识核心狠狠炸开!
凌晨五点整,那该死催命的铃声,像一万根烧红的铁钉,毫无预兆地、疯狂地钻凿着我的耳膜、搅动着我的脑髓!尖锐!死寂!瞬间撕裂了宿舍这片凝固的、腐臭的泥潭!它不再是声音,是物理性的撞击,是悬在头顶无形的锤子,轰然砸落!
“哐哐哐——!”沉重的床架在粗暴的踢打下哀鸣。
“起来!都他妈给老子滚起来!”一个粗粝如同砂纸摩擦砖石的喉咙在走廊炸响,瞬间点燃了整栋楼的恐慌。
我像是刚从深水区被强行拽出水面,整个人弹射般地坐起!心肺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眼睛被刺眼的手电光束直射,一片茫然的惨白,只能听到心脏“嗵!嗵!嗵!”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到盖过一切。
宿舍这小小空间瞬间爆裂!沉重的脚步如同沙袋砸在薄脆的水泥地上,夹杂着惊恐短促的呜咽、强行压抑住的抽泣、铁架床不堪重负的吱呀摇晃、还有无数道带着汗臭、霉味和极度恐惧的粗重喘息!空气粘稠得像灌满了劣质的劣质机油,沉重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和浓烈消毒水混合的恶心气味,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这他妈是“新的一天”?不过是又一次被赤条条拖向未知屠宰场的倒计时!
冷水,像冰冷的鞭子,毫无预警地狠狠抽在脸上!
没有开关,只有连接着一根粗黑皮管的、悬挂在水泥墙上的一排锈迹斑斑的金属水龙头。一个穿着深绿作训服、戴着红袖章(后来才知道他叫“张教官”)的男人,粗暴地拧开阀门,冰凉刺骨的水柱带着强大的冲力,劈头盖脸地砸下!水花四溅,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襟,冰冷像无数把细密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头皮、脖颈、肩膀,激得我浑身猛一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连灵魂似乎都在这猝不及防的冰冷冲击下颤抖蜷缩!心脏在那一刹那停跳了半拍,随即发了疯似的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狂跳出来。
牙刷是冰冷的塑料疙瘩,粗糙得如同砂纸,刷毛硬得像晒干了的鬃猪毛扎成的小钉耙,狠狠刮过牙龈娇嫩的皮肉。刺痛感清晰地传来,口腔里迅速弥漫开一股腥甜的、微咸的味道——血的味道。早饭?一方油渍麻花、半凝固着可疑黄色油脂的铝皮餐盘,里面躺着一汪浑浊得像泥水沟子舀出来的、带着一股明显馊败酸气的薄粥,以及一个表皮龟裂、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黄灰色馒头。勺子是不锈钢的,边缘带着细小的缺口,刮过搪瓷碗壁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我麻木地搅动着那寡淡无味的泥水,舀起一勺送进嘴里。一股劣质米放久了才有的陈旧气味混合着微妙的发酵酸味直冲脑门,胃里本能地一阵痉挛紧缩。旁边的“小眼镜”刚吞了一口,就捂住嘴,瘦弱的肩膀猛烈抽搐了几下,脸色惨白如纸。
“吞下去!”张教官冰冷的声音像鞭子抽过来,“一粒米都不许剩!浪费粮食想挨罚吗?!”
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我用力撕咬下一块硬邦邦的馒头。它顽强得像一块风干的海绵,吸水后膨胀发硬,堵塞在食道口,每一口吞咽都如同吞下粗糙的砂砾,刮擦着喉咙内壁,带来尖锐的摩擦痛感。胃袋沉重地坠着。这根本不是进食,是维持这具空壳运转的最低劣、最屈辱的燃料补充。纯粹是为了让这台机器在接下来的流程中不至于散架。
八点整。那集合铃,如同尖啸着钻入地狱的号角声,准时撕裂了清晨最后一点沉寂的伪装,冷酷而精准。
又他妈被驱赶着,像一群沉默的待宰羔羊,步履沉重地被驱入了那个巨大的、早已等候吞噬一切希望的多功能厅。厚重的、污渍斑斑的黑色遮光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可能透进来的一切光明和暖意,将这里彻底封锁成一个巨大的闷罐棺材。唯一的生命体征是前面那块巨大无比的白色幕布,在惨淡浑浊的光线下,如同一张苍白的、等待书写死亡判决书的皮肤。
灯被刻意调暗了。
突然!一阵尖锐、怪诞、节奏诡异、混合着教堂圣咏和重金属噪音的不协调音乐毫无征兆地、以最大音量轰鸣而起!足以震碎人的耳膜!心脏瞬间被这巨大的声浪攥紧!紧接着,一个高亢、尖利、充满刻薄嘲弄与绝对审判意味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钻进耳蜗:
“同性恋者! ——一种致命的、高度传染的精神瘟疫!人类进化史的毒瘤!反人类!反自然的癌细胞!侵蚀灵魂!腐化道德!扭曲人性!是恶魔播撒在人间的黑色种子!地狱大门的邀请函!!!”
幕布陡然亮起!色彩扭曲、饱和度过度的画面冲击着视觉神经!特写镜头里,一张张被刻意丑化的“同性恋者”的脸孔晃动着:有些眼神浑浊呆滞、嘴角淌着涎水,被特意拍出痴傻猥琐之态;有些姿态扭捏作态、眼神妖冶不羁,极尽下流猥琐之能事……下一秒!画面闪电般切换:肮脏的垃圾堆,皮肤上烂疮流脓(巨大滴着黑血的艾滋红叉标记反复闪烁!)、众叛亲离孤坐街头的老者、冰冷铁窗后面目全非的面孔……色调被刻意调成令人作呕的屎黄色、腥红色和阴翳的墨蓝,强烈的明暗对比形成巨大的视觉压迫感!背景音乐诡异地转向低沉、危险的低音合成器噪音,如同爬行在地狱深渊的巨兽低吼。
“看看他们!!!”那尖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度,带着歇斯底里的狂热,“社会的寄生虫!家庭的瘟神!伦理的毁灭者!文明的垃圾桶!”
“这!就是你们终将腐朽!溃烂!被世界唾弃!万劫不复的悲惨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恐怖的画面配合着极具煽动力的嘶吼,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击着每个人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但是——!!!!” 陡然转折!声音瞬间变得“悲天悯人”,如同最廉价的救世主演说,调高了两个八度,假惺惺得令人作呕,“净墨书院!就是你最后的救赎方舟!是你沉沦人生唯一的灯塔!!!忏悔吧!低下你肮脏的头颅!认罪吧!洗刷你被魔鬼玷污的灵魂!抛弃那些见不得光、下流无耻的杂念!敞——开——你们卑微低贱的心扉,去迎接至高无上、圣洁无瑕的伟大净化之光的洗礼吧!!!唯有如此!!!你们才能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变成干净、正常、对这个充满伟大荣光的和谐‘社会’有那么‘一点点’屁用的工具人!!!!!”
污浊的空气像凝固了的劣质油脂,沉甸甸地塞满了这个巨大棺材的每一个角落。劣质尼龙塑料凳子坚硬而冰冷,毫无人性地硌着我的尾椎骨和瘦弱的臀。我低着头,颈椎因长时间僵直而传来阵阵酸痛,恨不得把耳朵用泥巴糊住,甚至想把脑子挖出来扔到一边!可那些刻毒的词语,像最恶心的蛆虫,长着腐烂的吸盘,顽强地、执拗地、一遍遍试图钻进我的太阳穴,往我的意识深处播种着恐怖的种子!它们在我空壳般的身体里嗡嗡作响,啃噬着所剩无几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如同一个世纪的精神凌迟终于结束。幕布上最后一帧扭曲的画面熄灭。
“啪!” 惨白刺眼的顶灯骤然打开!像无数个巨大冰冷的镁光灯同时聚焦在舞台中央!强光瞬间将厅内每一个角落、每一张惊恐、麻木、失魂落魄的脸孔照得纤毫毕现!眼睛被刺得生疼,泪水生理性地涌出。无处遁形。
一个穿着裁剪合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上了讲台。他面带微笑,甚至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金丝眼镜,镜片后反射着灯光的冷芒。他就是那个被称为“张医师”的男人。长相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种温和的“循循善诱”感。
“各位‘学员’,”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清晰传到厅内每个角落,带着一种冰凉的磁性,“刚才呈现的‘真相’,想必大家都已经深刻地、铭刻在心地看到了。”他目光缓缓扫视台下,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猎物。“那不是污蔑,不是虚构,那就是你们内心魔障最赤裸、最真实的投影!”他用一种宣布神圣真理的腔调说道,“你们的‘病症’,源于灵魂深处的污浊!是深埋的、可怕的、自我毁灭倾向的集中爆发!”
他开始讲解“净墨理念”的“科学性”和“救赎性”。用词极其考究:“自我救赎”、“灵魂重塑”、“回归正道”、“家庭和谐”、“社会接纳”……词语编织着一张华美的迷网,其内核却只有两个冰冷的字:服—从。毫无保留地、彻底地对“治疗”本身的服从!对“导师”意志的服从!对所有冰冷铁则的服从!
“好了,”张医师双手微抬,做出一个平和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准的“悲悯”笑容,“今天的‘精神洗涤’部分结束。下面,进入‘疗愈’环节。”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负责点名的迷彩服“教官”身上,声音依旧温和,却让空气瞬间凝成了冰:
“点名。”
那个身材壮硕、眼神如鹰隼般冷酷的教官,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本厚厚的硬壳花名册,打开。冰冷的塑料凳子摩擦水泥地的声音清晰可闻。一股巨大的、无形的、混杂着绝望与死亡气息的恐怖寒潮,以讲台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闷罐棺材!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无数根看不见的弦瞬间绷紧至极限,只有彼此疯狂撞击的心跳声——“咚!咚!咚!” ——如沉闷的丧鼓,在凝固的死寂中敲打出令人窒息的节拍!
“王强!”教官的声音如同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
靠后排一个极其瘦弱、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男生——我后来知道他叫王强——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无形的子弹击中!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惨白得像刮墙的腻子!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发出一声疑问或辩解,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两条穿着迷彩服、肌肉虬结如同钢索的手臂已经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钳,死死扣住了他单薄得如同竹竿的肩膀和上臂!他像一只被瞬间拎离地面的鸡雏,双脚徒劳地蹬踢着,整个人几乎被提离了地面!他惊恐的、如同受惊小兽般完全失去焦距的眼神,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无助和脆弱!他就这样,被那两个面无表情、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的“护卫”,以一种近乎侮辱性的拖拽姿态,硬生生地拖离了他的座位!他微弱的挣扎只让裤脚在地上摩擦了几下,一个趔趄后,他的身影就被粗鲁地塞进了那片被厚重黑色门帘遮挡的后台区域!门帘落下,只是象征性地晃动了几下,再无声息。王强这个名字和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点名单像是阎王手中的生死簿,一个个名字被毫不留情地念出:
“李明远!”
“赵海波!”
“陈……永?”
每一次名字响起,对应的“学员”身体都会出现程度不同的剧烈震颤!有人像被瞬间抽空了骨头,软瘫在座位上;有人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有人浑身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着;有人紧闭双眼,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还有人试图站起来辩解,但立刻被旁边如狼似虎的“秩序维护者”按住肩膀,用冰冷的目光压制……
他们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像王强一样,被架起来,毫无尊严地被拖入那片未知的、散发着无尽恐怖气息的黑色门帘之后。每一次身影的消失,都像是在所有“幸存者”心中刻下一道更深的血痕。留下的人心脏剧烈狂跳,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眼神相互交汇时,只有共同的、浓得化不开的、对未知明天的巨大恐惧。暂时的脱险,换来的是更为巨大的、摇摇欲坠的精神透支。下一次!鬼知道下一次名单上会轮到谁?
(午饭,略过。与早餐无异,同样难以下咽。)
下午。劳作时间。
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院,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正午炽热的阳光下。水泥地面被晒得发烫,热气扭曲蒸腾着向上弥漫,像一层无形的火焰在脚下跳动,踩上去隔着鞋底都能感到灼烫。空气滚烫而干燥,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
我被分派到一个靠近角落的废弃小花坛边“工作”————拔除里面的杂草。花坛里的土早被晒得干硬、龟裂,呈现出一种毫无生命气息的灰白色。杂草顽强地从裂缝中钻出,也是枯黄焦干、布满坚韧的倒刺。
我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械木偶,麻木地弯下腰。手指触碰到那些枯黄的草叶,粗糙、坚硬。我用力去揪住草茎根部,粗糙的草叶边缘轻易就在我的指腹划开几道细小的口子,传来清晰的刺痛感,火辣辣的。腰背酸胀难忍,每一次挺直身体,汗水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淌下,浸透了薄薄的汗衫,牢牢地黏在后背上,冰凉又粘腻。汗水混杂着尘土流进眼角,刺得眼睛又酸又涩,睁不开眼。世界在我模糊的视野里晃动。
弯腰!挺直!弯腰!挺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消耗体力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似乎已经抽离,只剩下这具被汗水包裹的躯壳。每一次弯腰起身的间隙,我的视线,就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着,总是不由自主地、充满恐惧地瞟向院子另一头——
那栋孤零零矗立着的、通体被粉刷成死白色的二层小楼。
它像个巨大的、森冷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炙热的阳光与死寂的背景下。
窗户!所有的窗户!都被从里面用厚厚的灰色金属板封死!没有一丝缝隙!没有一块玻璃!墙面白得晃眼,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不近人情的、令人心头发怵的光芒。
那就是——“治疗室”!
所有被宣读了名字的“病患”,都被如同运送货物般投入了那扇紧闭的厚重铁门之后。它就像一个无情的、不知餍足的钢铁巨兽,沉默地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鲜活却绝望的生命印记。
里面……究竟在发生着什么?真的像那个宣传片里充满圣光特效所描述的“神圣净化”吗?王强被拖走时那双惊恐万状、失去所有光芒的眼睛在我脑中反复闪现、放大……那双眼睛,像是在无声地哀嚎着地狱的入口。
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扭曲细长。李响默默地走在我身边半步远的位置,这个比我早来几天、脸颊瘦削、眼神黯淡如同枯井的青年,忽然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入了傍晚的微风:“喂,时羡之?新来的那个,是你吧?”
他没等我回答,似乎也不期待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天边那抹被灰烬涂抹过的暗红,声音疲惫而干涩:“今天……你没被抽到名字,运气……真他妈的好。”他舔了舔已经干裂得起皮的嘴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一口无形的苦酒。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栋白色小楼的方向,灰败的瞳孔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无法掩饰、深入骨髓的巨大恐惧!那恐惧如此纯粹而强烈,几乎要具象成墨汁滴落出来。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挣扎了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里面……那个‘治疗’……”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触碰到了禁忌的电流。他不再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脚下自己扭曲拖长的影子,最终极其艰难地、用仿佛来自灵魂深处颤抖的音节补充完,声音轻得如同梦呓:“……会……吃人的……真的……会吃掉一个人的……”
我的心,在那一刹那,像被一只浸满了冰水、长满尖锐倒刺的巨手狠狠攥住,再拧紧、再无情地刺穿!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我扭过头,想问!迫切地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是高压电流吗?是致幻的药物注射吗?还是比这些物理折磨更恐怖百倍的……精神摧毁?还是……像王强可能遭遇的那种……无法想象、无法诉说的暴行?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蔓在脑海中疯狂滋生缠绕。
可我的问题,在即将冲出口的瞬间,硬生生卡在了冰冷而粘滞的喉咙深处。
因为我看到了李响的眼神。
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偶尔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短短的一瞬间,我从他灰败的眼眸深处,窥见了一整片绝望的、深不见底的、足以吞噬所有光线和希望的黑暗深渊!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描述恐怖的地方的眼神,那是一个经历过那种“治疗”,灵魂被彻底撕碎、焚烧、然后连灰烬都被强行踩入泥沼的人才会有的眼神!空洞!死寂!只剩下最原始、最彻底的——惊怖!
知道了答案本身,也许比不知道,更加令人绝望千倍、万倍。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寒意,混合着无助和更深邃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我最终,只是用尽力气,艰难地点了点头。嘴里苦涩得说不出一个字。唯一能做的,是更加用力地、近乎偏执地将紧紧搂在胸前的那本硬壳日记本,嵌入冰冷的肋骨,仿佛它是深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漂流的救生木。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血泛白。只有笔记本那坚实冰冷的硬壳触感,带来一丝虚无缥缈的、几乎不存在的安全感。
它是我在这无边黑暗的汪洋中,唯一的灯塔。哪怕这微光微弱得如同幻觉。也只有它,还残留着一缕……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