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贵是一种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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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安关上电脑，拷贝好表格，把那份环球旅行初始计划打印出来，夹进文件袋，又将U盘和护照一起塞进包里。他背上行李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但不是慌张——是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清醒与兴奋。
早饭刚收拾完，门铃响了。
江母去开门，门外站着穿着黑T恤、笑得一脸阳光的许舟。
“阿姨好！”他挥了挥手，肩上也背着旅行包，另一只手拎着两杯冰咖啡。
“你这就来接人了？”江母哭笑不得。
江父起身，抖了抖车钥匙：“我送你们去高铁站。”
“当然啊，”许舟走进来，把其中一杯递给江时安，“我得跟我船长一起出发呀。”
动车站外，阳光强烈得有些晃眼，热浪从地砖缝隙中涌上来。蝉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空气像被蒸熟的布，黏黏地裹在身上。
江时安站在安检口前，背着包，脚下的影子短短的。他回头，看见父母站在不远处。
“等一下。”江父忽然开口。
他江时安停住了脚步，回头。
江父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语气却很平静：“这一去……可就是几年啊。”
那一瞬间，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他知道父亲不是想挽留什么。他只是在说一件事实——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我知道。”江时安轻轻点头，“但我会回来的。”
江母眼眶泛红，却没有掉泪。她走上前，轻轻理了理他肩上的背包，像是在把过去十八年所有的叮嘱、唠叨和不舍，全都压进那一个动作里。
“那你们俩……”江父目光转向许舟，“记得照顾好彼此。从今天起，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收到！”许舟立正敬礼，笑得认真又明朗，“我保证不让江船长饿肚子。”
两人向父母挥手告别，转身迈进安检口，背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
高铁缓缓驶出站台，轰鸣着奔向西南的方向。城市一点点从车窗边缘退去，山丘开始涌现，连绵起伏，一座接着一座。绿意像被风涂抹开的墨色浓染，江时安坐在靠窗位置，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张打印的旅行计划表，像在确认它真实存在。
“你看。”许舟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绘地图，在桌板上铺开，“我给我们画了航线——从贵阳出发，日本是第一站，然后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再绕到非洲……最后从南美跳到南极，完美闭环。”
江时安扫了一眼：“你确定这不是你画的土豆？”
“那就叫我们这个小队伍就叫‘土豆号’好了。”许舟厚着脸皮说。
“……真没航海感。”
许舟偏头看他，“我们就从这坨土豆出发，一点一点往前挖，挖到世界的尽头。”
车窗外，阳光洒在山坡和稻田上，偶尔一阵风，便看见竹林涌动如浪。隧道接连而至，光影交错得让人晕眩。像一场加速推进的旅途预告。
三小时后车厢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已经到达贵阳北站。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江时安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窗户，看着那座陌生城市即将显露的轮廓。他知道，这次，不是梦想，不是作文里写的“有一天我要去看看世界”。
车厢开始减速。
“诶，时安我们到啦！！。”许舟晃了晃肩膀，“爽爽贵阳我们来啦！。”
两人背起行李，走出车厢，走廊外的空气扑面而来。
——是凉的。
不是空调那种冰冷人工感，而是真实存在于山间、透着湿气的清新温度。
江时安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闷热的黏腻仿佛还留在他衣角未散，但眼前这一阵风——带着松叶香和远山的雨意——几乎一瞬间就把成都的高温从他身体里抽了出去。
他站在出站口前，略微抬头。天还是亮的，却不刺眼；风轻轻地穿过耳侧，蝉声远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车偶尔鸣笛和旅客说笑的回声。
“贵阳真的是……”他低声感叹了一句。
“凉快吧？”许舟得意洋洋地打开手机导航，“所以才选这里当第一站啊，给我们烧坏的大脑降个温。”
他们沿着出站人流缓慢前行。站外的城市没有高楼林立的压迫感，反而像是藏在山与雾气之间的一处过渡带。街道上绿意浓厚，远处是一连串低缓的山，像铺开的棉被，层层叠叠裹住这座城的轮廓。
江时安走在这样的风里，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得非常对。
他回头看了一眼出站口，背包微沉，但步子却出奇地轻快。
他们的旅程，正式开始了。
站口外出租车一字排开，司机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抽烟。他们拐过人流汹涌的出站通道，走到道路一侧，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车一停稳，司机就摇下车窗，一边调座椅一边问：“克啦点？”
“青岩古镇，”许舟说，“青旅，花溪那边。”
“上车嘛！”司机笑呵呵的，操着一口松快的贵阳话，边打方向盘边熟练地冲出车流，“你们两个娃娃是外地来的咩？背包一看就是要旅游勒。”
“是，”许舟顺着话接，“刚下高铁。”
“来对咯！贵阳这个季节舒服得很，比克啦点都凉快。你们慢慢玩哈，不急。”司机声音不大，却很有劲，像是说话带风。
车子穿过主干道，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你们要克啊过甲秀楼不？我跟你们说哈，远远看一眼就可以哦。人太多哦，挤得像端午节看龙舟一样，进克也没得啥子看勒，就是一个楼站在水头。”
许舟笑了：“那我们听师傅的，远远看一眼。”
“乖得很！”司机一拍大腿，“你们晓不晓得青哎古镇里面好吃的多得很。猪脚、洋芋粑粑、米豆腐，样样都好吃得很——吃个三天不带重样勒。”
江时安本来靠着车窗发呆，听到“米豆腐”三个字，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许舟转头看他：“你饿啦？”
“……有点。”
“正好！”司机头也不回地说，“等哈我给你们从后门绕进克，门口啊几家卖得正宗！”
车子在高架桥上转了两圈，又穿过几条巷道，天色开始往傍晚落去。街边的老式招牌和电缆线越来越密，江时安低头看了一眼导航，发现车的路线绕了个不小的弯。
“诶……我们刚才不是已经到花溪了？”
“嗯，”许舟看着屏幕，嘴角一挑，压低声音，“师傅带我们环游了半个贵阳。”
“……你怎么不提醒他？”
“都说米豆腐好吃了，提醒什么。”许舟摊手，语气轻松，“绕一圈就当提前熟悉地形吧。”
江时安忍不住笑了。他看着前排的司机还在津津有味地介绍花溪的凉粉街和哪个猪脚摊子排队人最少，忽然觉得这场旅行的开头，有点狼狈，又有点可爱。
车终于在一片古色古香的青石路前缓缓停下。
“到哦！”司机转头笑道，“南门这边人少，你们走进去就是景区，青旅估计也不远咧。”
江时安推开车门，第一反应不是下车，而是低头瞥了一眼计价器——
?198。
他沉默了一秒。
明明出发前地图上显示：全程不过30公里，90块都嫌多。
“师傅，”许舟弯下腰看了看表，语气还算客气，“我们这个是不是……绕得有点大圈了？”
“喂呦，啊是因为我带你们走哦风景线嘛，”司机摆摆手，笑得很自信，“你们刚来贵阳，对吧？绕点路不要紧，路上耍了就当赚了。你看刚刚那一段，从凉粉街转过克，旁边那个百年老井都路过了。”
“……哦，那真是值了。”许舟笑了一下，像是笑给司机看，也像笑给江时安看。
他从荷包里掏出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付了哈。”
司机看到转账，连声道谢：“祝你们玩得开心哦！记得去吃米豆腐！”
“好咧。”许舟朝他挥了挥手，拉上行李箱。
车一走，身后的青石板路就安静了下来。黄昏光洒在青岩古镇的南门墙上，斑驳的砖石映出柔和的金边。街道深处已经隐隐传来食物的香气——煎炸声、米豆腐的蒸汽、炸洋芋的“刺啦”声，此起彼伏。
江时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串“?198”在脑海里闪过一遍又一遍，最后叹了口气。
“我真应该早点拦住他。”
“你要真拦了，他也不会听。”许舟边拖行李边说，“放心，今晚我请你吃两碗米豆腐，还有猪脚！。”
“……那也得我吃得下。”
“你吃不下我吃嘛。”
两人拖着箱子走进古镇的暮色里。风里混着桂花香，路灯刚亮，巷子斜斜弯弯，一家家小吃铺已经支起炉灶，冒起热气。他们拐进一条偏僻些的小巷，不远处，那家贴着彩色三角旗的青年旅舍在灯光下显得温暖又旧旧的。
旅程才刚刚开始。
就已经交了第一笔“学费”。
他们拐过一条挂着灯笼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栋两层的老房子，外墙斑驳，爬山虎攀在窗棂上。门口挂着一块手写木牌——“南山青旅”，旁边还歪歪扭扭地贴着一行粉笔字：“床位紧张，先到先得，热水管别乱扭。”
一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洗衣粉、青草和轻微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厅里有一只猫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天花板上吊着小风扇嗡嗡作响，墙上钉着一面打满行程卡片和旅人照片的软木板。
前台的小姑娘戴着大耳机，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抬头：“两位预订了？”
“对，江时安和许舟。”许舟把手机递过去，“我们住四晚，标间。”
“好嘞。”她利索地登记好，把两张房卡推过来，“302，楼上右边，阳台朝山。空调遥控器别丢，押金50不退。”
“明白。”许舟接过钥匙，冲她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楼梯有些陡，木板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两张床靠窗摆着，中间隔了一张木质写字台，阳台外是连绵青山，天色已近傍晚，山雾正悄悄往下坠，柔和得像薄荷味的梦。
江时安把背包放下，坐在床沿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许舟把外套甩在床上，一屁股坐下：“我突然感觉在这里住四天好短。”
“你刚住进来就想赖着不走了？”
“没准儿呢。”许舟笑，“这里有山有凉风还有好吃的，说不定我在这里就退休了。”
“……你才十九。”
“那我就提前规划人生。”
江时安笑了，侧头看了一眼阳台，远处山影重叠，像一块块不规则的墨色剪纸，风吹过时，连风声都带着一点安稳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贵是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