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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苦口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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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推门进来的正是方文轩。魏正生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面容白净，举止儒雅的年轻人。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冷西，坐。”冷西是方文轩的字。方文轩并没有动，而是轻声问道：“校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魏正生看着他这个云淡风轻的样子，火一下就窜了上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是你祖父一手带出来的，所以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当老师，收敛收敛吧。不要太明显。一到你上课，我在走廊里就能听到你慷慨这样的声音，天天说那些沦陷区和对日作战的事。你拿着讲地理做幌子，讲政治讲军事吗？这是学校，不是朝堂，不是前线，也不是你的私人住所，关起门来，你小声点说，别人可能还听不到。你面对几十名学生，万一谁把你的言论传出去，会不会说你鼓动学生反对上面的决策？再严重一点，会不会说你有亲共思想？”说最后这句话时魏正声尽量压低声音。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苦口婆心，掏心掏肺了。可再看对面的方文轩。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亦巍然不动的样子，他的火更大了。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头都快指到方文轩的鼻尖上了，“你……你别不当回事啊，明天教育处就派人过来。他们来做什么？你想想，如果你还这么干，我可保不了你，就算是你祖父他老人家也帮不了你。”说完这些话，魏正生回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下，直喘粗气。方文轩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校长，我不知道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您的好意我收到了。我只是正常教书，该讲的我都会讲到。至于您说的其他的……”他笑了笑，“那不是事实吗？”魏正生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更气了。抬手指着方文轩你了半天也没你出结果。“再说了，不是提倡言论自由吗？而且现在各方合作一致对外。我行的正，站的直。没什么好怕的。”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好了，校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下午还有一节课。”说完也不等魏正生说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魏正生心里这个气呀：合着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呀，他祖父是堂堂大儒，清末最后一批进士，老爷子在教育界纵横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在政界和军界都有好多学生，他这宝贝孙子不放到那两个地方去，放到他这一亩3分地儿当什么老师啊？自己真像是欠了他们祖孙三代的。不行得好好看住他。如果真出什么幺蛾子，吃瓜落的还不是自己？想的他头疼，抓了抓脑袋，朝手里一看掉了一大把头发。他心疼地闭了闭眼，把所有头发拢到一块儿，放到博古架的一个盒子里。长叹一声，算了！大不了自己辞职不干了。现在世道艰难，各方势力争来争去，他只是一个小小国中的校长呀，斗不过那些大神和菩萨。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像要慷慨就义似的下定了某个决心。过晚饭后，方文轩在宿舍里收拾完桌上的教案，又整理了一下房间，随后拿起一本美国哲学家弗兰克.提利的英文原著《西方哲学史》来看。等到熄灯钟敲响后他沏了一壶茶水，坐着默默等待。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响起了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走上前轻轻打开房门，侧头一看，窗户微弱的灯光下几个人蹲身溜着墙边走到了门口，方文轩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无人，眼中染上了一层笑，向他们招招手。几个人无声的进了门。“随便坐吧。”方文轩一贯的轻声细语。几个学生都有些紧张，互相看了看，找位置坐下。方文轩这才细细的打量这几个人。除了班长江隐伦，还有三个人，秦婉意，韩岭，邱望京。这几个人无论是成绩还是人品都十分出色。能在此时冒险找他，看来心中是有些想法的。他看向江隐伦，“来找我，想问些什么？”看出几人的紧张，给他们分别倒了杯水，递到他们手中。“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不过，太敏感的我可能无法回答。”还是江隐伦先开了口，“先生，我们都想称呼您为先生。您在课堂上讲东三省的事，我们还想再听一听。”先生？自己何德何能？能被这些半大孩子称之为先生。方文轩向窗外看了看，示意离门口最近的韩岭把灯关掉。黑暗中几人的神色更加郑重了。有了黑暗的加持方文轩的声音似乎有了些底气，也似乎更有力量，轻的又如同羽毛划过众人耳畔：“你们知道东三省是怎么丢的吗？”众人齐齐点头。“那你们知道，日寇为什么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东三省大部地区吗？丢了之后，那边的老百姓都是怎么过的，日寇都做了什么吗？”众人又摇头。他们知道的不过是依据当地报纸和亲朋好友或师长那里听到的只字片语，自己串起来的。具体的他们并不知详情。“那我就从1931年日寇计划攻打沈阳开始说起吧……”声音虽轻，房内的空气却骤然沉重起来。整整一个半小时。几个人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个个双拳紧握，全身颤抖，眼圈通红。“说了这么多是让你们明白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现在的东三省又是什么样。我们不聊政治，只谈民心。老百姓经历过亲朋邻里被残杀，血流成河，满村被屠，烧杀抢掠，又要在仇人的铁蹄下苟延残喘，他们会怎么想？”“杀敌报仇！！！”答者声音极低却又异口同声，斩钉截铁，他们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对，可现在他们肚中无粮，手中无枪，又无人引导，对方百万大军，精兵悍将又有精良武器，要怎样报仇？”几人顿时陷入了思考。“这算是今天留给你们的作业。有点晚了，你们回去要好好思考。还有，教育处要派人监察学生和老师们的品行学风思想问题。你们平时言行举止一定要注意，一些过于激进的就不要再说了。我本人也会受调查。都要小心些，尽量不要招惹麻烦。”四人有些担忧地望向方文轩，“先生，你不会有事吧？” 方文轩低着头扶了扶眼镜，声音更低了，“没事，我……自己会小心。”果然不谈那些思想的方先生还是那个方先生。四人点头，打开门又溜着墙边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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