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席昭煦（4） ...
-
4
“不去哪里。”
席昭煦淡淡地回答他，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刚把一件外套叠到一半，一只手顺势扯住了他的袖口。
席昭煦转过头，白柏不知在何时走到他旁边，轻轻捏着他的衣服袖子，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某处，睁得大大的，泪水把整张脸糊得一塌糊涂。
“妈妈，”白柏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流泪，他眨了眨眼睛，聚在眼眶里的眼泪沿着脸颊掉下来，他没有聚点的眼眸重新看到席昭煦，“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席昭煦不说话，他手被白柏抓着却也没有挣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无声哭泣。
“妈妈，我会很乖，拜拜会很乖很听话。”白柏的眼泪流得更凶，他整个身体打起痉挛，“爸爸不在了……我只有你了妈妈，不要走，求求你……”
白柏一向很会哭，他是席昭煦见过的最会哭泣的小孩，也正因为如此他早早把眼泪当做一项武器，哭泣会带给他更多的同情和糖果。
白柏不喜欢那些人同情的眼神，但他需要糖果，他懂得如何把自己伪装成可怜可爱的小孩。
但席昭煦不会受到眼泪蛊惑。
他不会受到任何事物的蛊惑。相互折磨那么多年的白誉身死，他都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能够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想好下一个目的地。
如今白柏的眼泪只会让他觉得厌烦：“我似乎一直在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母亲。”
白柏愣住，他缩了缩身体下意识不住地摇头：“妈妈，不，不要……”
“你的母亲，是个会所的陪酒女，你父亲不小心喝了她下的迷药，跟她春风一度才有了你。”席昭煦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她就怀孕了，生下你之后找到你父亲，想凭借你这个儿子坐上白家主母的位置，但你的父亲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白柏哆哆嗦嗦的，好似忘记了哭，身体仍然止不住地颤抖，口中喃喃“不不不”，手指紧紧攥住席昭煦的袖子，像是攀住了一块浮木。
席昭煦皱眉，伸手把抓住他袖口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白柏潮湿的眼眶又重新泛出水泽：“妈妈，不要。”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母亲。”席昭煦反感一再的解释，他有点嫌恶地看了眼自己碰过白柏手指的左手，抽出一张湿纸巾仔细将指尖擦拭干净，似乎不小心接触到一团垃圾。
他不想再解释什么，直接合上行李箱，拉起就走，剩在床上的东西他一件都不想要了。
整个过程，白柏都像是被冻在原地，没有一点声响，直到席昭煦推开房门，找到管家，要求他帮忙处理一下自己留在房间里的东西，白柏才好像重新掌握了身体控制权，抱着皱巴巴的衬衫飞奔下楼。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他跪到地上，整个身体抱住行李箱，哀哀切切地求，“拜拜错了，我做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妈妈，我不要其他妈妈，只要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皮哭得红肿，“拜拜，拜拜会死的。”
他一眨不眨地看住席昭煦，眼泪流出眼角，最后滑落到下巴：“没有妈妈，我会死的，就跟爸爸一样。”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
席昭煦看着坐在地上，努力挽留自己的人，记忆中模糊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在他还有印象的那些时段，他总是在跟对方吵架，但他一向不放在心上，多半是白誉单方面的无能狂怒。
终于有一天，他实在接受不了席昭煦的冷淡，拿一把开刃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处，逼席昭煦主动跟他讲第一句话。
最后的结局是，席昭煦妥协。
当他看见白誉用刀刃划破脖颈，流出鲜血的时候，他已然见证了自己的输局。
席昭煦尝试挪动行李箱，却因为白柏抱得太紧没有办法移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开口说：“你真是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席昭煦最擅长的本事在于，如何在不经意间给对方致命一刀。
白柏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眼睛里一片仓皇。他推开白柏，拎起行李打开别墅的大门。
身后白柏的脚步声如此清晰，喉咙发出被撕碎的哭喊，全数被席昭煦掩盖在门的另一侧。
席昭煦，他轻声对自己说，你自由了。
有风过，从前的爱恨都埋葬在呜咽的风声里，从此再也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