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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北极星叛乱 ...

  •   紫山疗养院的围墙比照片中更高。云归蹲在十二月的枯草丛中,手指冻得发红,正用林小满偷来的表哥的消防员证伪造访客牌。远处岗亭的保安打着瞌睡,监控摄像头规律地左右摆动——每7秒一个周期,熵廻曾说过这是最基础的安防漏洞。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小满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发颤,"非法闯入加上扰乱医疗秩序,够开除学籍了!"

      云归调整着□□上的照片,这是她连夜用熵廻教她的图像处理技巧PS的。"记得帕斯卡吗?"她轻声说,"熵廻说兔子的神经系统损伤不可逆,但她还是偷偷治好了它。"

      墙上的监控转向右侧时,云归冲向围墙。铁栏杆上结着薄冰,寒气透过手套刺痛她的掌心。爬到顶端时,她看见主楼三楼某扇窗户——那是唯一装着铁栅栏的,窗帘缝隙中透出微弱的紫光。

      "我进去了。"云归滑下围墙,落地时枯枝断裂声让她心跳骤停。但保安仍在打盹,只有远处松鸦发出警告的啼叫。

      疗养院走廊像某种生物的内脏,淡绿色墙壁渗出消毒水的气味。云归穿着偷来的白大褂,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手心渗出的汗水几乎要浸透□□。电梯需要门禁卡,她转向消防通道——楼梯间的监控被某人在镜头前贴了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个小小的六芒星。

      "有人黑进了系统。"林小满在耳机里惊呼,"西侧走廊的监控全部离线了!"

      云归的胸口发紧。这太像熵廻的手笔,但她不是被药物控制了吗?除非...那些涣散的眼神和机械动作全是表演。

      三楼的铁门虚掩着。推开瞬间,某种尖锐的电子音刺痛鼓膜——是脑电图监测仪的警报。走廊尽头房间透出的紫光在墙面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云归冲向那束光,却在门口僵住了。房间里,熵廻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紫发凌乱地披在白色拘束衣上。她的手腕连着导线,面前摆着台被拆解的电脑,正用镊子从主板上夹起某个微型元件。动作精准如常,完全不像视频中药物中毒的样子。

      "我知道你会来。"熵廻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嘶哑但清醒,"比预计晚了12分钟。"

      云归的口罩滑落,呼出的白气在寒冷中凝结:"你...没被下药?"

      "丙戊酸钠,剂量足以让普通人变僵尸。"熵廻转过身,露出青黑的眼袋和干裂的嘴唇,"但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建立药效耐受性。"她举起颤抖的右手,指尖捏着个芯片,"他们新增的GPS追踪器,刚拆到第三个。"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熵廻脚边的东西——七八个药片被压成粉末排成星座图案,注射器里的液体被挤在瓷砖缝中形成微型河流。这是场精密策划的"药物罢工"。

      "你能走吗?"云归解开拘束衣的搭扣,触到熵廻锁骨下方的淤青时,对方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监控死角持续到凌晨1点23分。"熵廻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着倒进云归怀里。她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呼吸带着酸味——长期药物对抗的代价。"需要...西侧楼梯。"她气若游丝,"防火门被我改了电路..."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云归迅速关上门,把熵廻护在身后。但来者只是轻敲了三下门,然后从门缝塞进一张门禁卡——印着"阮文仪博士"的证件照被画上了滑稽的小胡子。

      "徐明?"云归捡起卡片。

      熵廻的嘴角抽动:"他父亲被我家起诉商业间谍,现在他比谁都希望我消失。"她剧烈咳嗽起来,"那台电脑...有证据..."

      云归把熵廻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搀着她向门口移动。紫发少女轻得可怕,像是所有血肉都被替换成了数据和执念。路过拆解的电脑时,云归瞥见屏幕上闪烁的文件名:《母亲的治疗记录——论长期药物控制对青少年脑功能的影响》。

      "北极星..."熵廻突然指向窗外。云归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夜空中确实有颗格外明亮的星辰,"带我去...那里..."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变红,远处传来对讲机的静电噪音。云归把门禁卡塞进熵廻的拘束衣口袋,背起她冲向消防通道。熵廻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滚烫得像小型熔炉。

      "左边第四块地板..."熵廻在云归耳边呢喃。云归踩上那块看似普通的大理石砖,整面墙突然滑开,露出维修通道——这是熵廻初中来疗养院做义工时发现的秘密。

      "你早就计划好了。"云归在黑暗的通道中艰难前行,熵廻的骨头硌着她的肩胛骨,"从什么时候开始?"

      紫发少女的轻笑像羽毛拂过耳际:"当你告诉我...痛苦值得被照亮的时候..."

      ---

      废弃天文台的穹顶布满裂缝,星光从缝隙中渗入,在地上画出破碎的银河。云归用找到的旧毛毯裹住熵廻,后者正用偷来的手机骇入某个系统。高烧让她的操作频频出错,但手指依然固执地在屏幕上敲打。

      "他们在找你。"林小满发来消息,附上校园论坛的截图——"科技新贵之女离奇失踪"的新闻下,有人匿名发帖:"两个疯女孩会毁了一切"。

      熵廻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机掉在地上。云归抱住她,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药效戒断反应。"熵廻的牙齿咯咯作响,"36小时...没服用他们的'维生素'了..."

      月光照亮她手臂上的针孔,新旧交织像星座图。云归想起那些关于熵廻"完美自控力"的传说,喉咙发紧:"这些年...你一直在对抗药物?"

      "从初二开始。"熵廻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母亲需要展示她的'治疗成果'...奥赛冠军,演讲比赛..."她的声音突然扭曲,"那些领奖台上的笑容...全是化学反应的产物..."

      远处传来警笛声,云归本能地抱紧熵廻。但紫发少女却挣扎着站起来,拖着毛毯走向天文台中央的旧望远镜。她的动作像提线木偶,却带着诡异的精准。

      "帮我...调整赤纬轴。"熵廻的指尖在金属部件上滑过,"今晚...仙女座M31应该..."

      云归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两人一起转动生锈的旋钮。当望远镜对准某个角度时,熵廻突然瘫软下来,额头抵在云归肩上。

      "我活不过二十岁。"她的话像冰锥刺入夜色,"母亲的研究...长期药物损伤...我的小脑正在退化。"

      云归的呼吸停滞了。所有碎片突然拼合——熵廻对时间的偏执,她疯狂收集数据的方式,甚至对帕斯卡的救治...全是在与倒计时的生命赛跑。

      "多久?"云归的声音破碎不堪。

      "医生说...两年。"熵廻抬起脸,月光照出她眼角的泪光,"但我要完成...那个算法。它能预测抑郁倾向...能救很多..."

      警笛声越来越近,光束开始扫过天文台周围的树林。熵廻突然抓住云归的手,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淤青:"现在轮到你坦白了。亨廷顿舞蹈症...你母亲的基因检测报告...我都看到了。"

      云归的眼泪终于落下。她想起那个被熵廻加密的文件夹,想起母亲日渐古怪的动作和父亲隐忍的悲伤。遗传概率50%——这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去年确诊的。"云归抹了把脸,"症状通常在35岁后出现...但我已经开始偶尔...手指不受控制。"

      熵廻的紫发在月光下像团冷焰。她缓慢地、颤抖地捧起云归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额头:"所以我们都是...倒计时的人。"

      这句话在两人之间创造出诡异的宁静。云归突然明白了熵廻所有疯狂行为背后的逻辑——当生命被压缩成有限的时间单位,每分每秒都必须转化为可测量的价值。

      手电光束突然照进天文台。熵廻迅速关掉手机屏幕,两人蜷缩在望远镜的阴影里。脚步声在楼下徘徊,对讲机传来模糊的对话:"...可能去了海边...她父亲说..."

      "是徐明。"熵廻耳语,"他误导了搜索方向..."她的身体突然前倾,额头抵住云归的,"我有计划...但需要你..."

      云归在她眼中看到某种决绝的光,比北极星更亮也更冷。某种直觉告诉她,这个计划将彻底改变两人的轨迹。但当熵廻的唇贴上她耳廓,呼出的热气形成微型风暴时,云归还是点了点头。

      "好。"她简单地说,像接受一颗注定会击中自己的彗星。

      熵廻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她从拘束衣内层掏出个小U盘,塞进云归手心:"先读这个...如果明天日出前你改变主意..."

      云归直接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药味的苦涩和泪水的咸,像两颗垂死恒星最后的能量爆发。当分开时,手电光束已经移向远处。

      "北极星..."熵廻指向天空某处,声音虚弱但清晰,"无论我们在哪里...它都在那里..."

      云归紧握U盘,里面装着熵廻的整个宇宙——她的研究、她的诗、她未经药物污染的原始思绪。夜风吹过天文台的裂缝,发出类似星际无线电波的啸叫。在这破碎的穹顶之下,两个生命短暂地重叠成同一个光点,比任何星辰都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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