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黎粟搭上婆婆拉来的那位村里老乡的车去了镇上，随着路面逐渐平稳，偶尔有些牛羊马拦在路上，来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从自然的寂静和万物生灵的生命之声到汽车的轰鸣和人群的嘈杂，他竟有一种慢慢重新闯入红尘人间的恍惚感。
说起来自从来到伊岚镇也有十多天，他一直在伊岚山山脚下竟也不觉得无聊，每日都有新的人要认识，新奇的事物陆续上演。要不是智能手机隔着裤子那薄薄一层布料贴在大腿处提醒着他，黎粟不知不觉就要忘了居住在城市是个什么样子了。
上次经过镇里已经接近夜晚，又困又累没能细看，现在下了车走在路上，黎粟才好好切身感受了一番。伊岚镇和栎城相比之下，自然资源丰富，但现代化明显落后许多。也许是偏远，也许是有意为之，这边的建筑外观都是这片区域的特色民族装饰，只用手机随手一拍就极具故事与画面感。街道两旁的房子几乎没有超过三层楼高的，让背后的山显得更巍峨壮丽，一旦到了晚上，压迫感油然而生。
路上有小狗在打瞌睡，贼来了都不抬头看一眼，有的露出舌头在冲黎粟摆尾巴，有的蹲在店门口认真守店中，不苟言笑。黑白色的奶牛猫卧在一角打个哈欠，人们的步伐慢慢悠悠，马路上来往车辆不多，没有一个会鸣笛，镇民骑着马悠哉路过，后面开来的汽车则乖乖跟在后面慢慢往前挪动，构成祥和图景。
太阳将这座小城晒出一层金光，人来人往无一例外都十分闲适，即便已经接近十一点，仍然有店铺开着门里面却还没收拾好，有的连开门时间都不定，这里一切都围绕着自然，人类也按照最自然的习惯生活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黎粟觉得新奇，他自小长大的栎城比这大一丢，街上却到处充满了电动车，早上八点的早餐铺早已人满为患，互相抢夺着一分一秒，黏腻的空气充斥着焦躁的热气，除了阿叔阿伯们，人人都是眉头紧锁，嘴角向下。
他先是去了镇上的干洗店，将毯子和毛衣拿去，老板一看衣服标签神色变得严肃，双手还给黎粟，说：“小伙子，你这衣服我不敢洗哈，给你洗坏了我赔不起。”
“怎么了？”
“哎哟你这衣服，我这店也开了这么多年，衣服牌子还是知道的，这是什么巴黎世家的对吧，好几万吧？我这洗不了。”
黎粟听到这个价格，仔仔细细叠好默默放回包里，现在就算是老板要洗，他也不会给了。
出了干洗店后就是快递站，他将那些吃的，沿途路过又买了些别的特产什么的统一起来分了两份，用相同规格的快递盒打包好，分别填上林于父母和自家父母的地址。
辞职的事还没有跟家里说，前不久母亲打电话来问，说是大姨下个月要去他工作的那座城办事，到时候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黎粟心一急，从床上直接坐起来，顿时头晕脑胀，嘴快说了句：“我没时间，在外地出差。”
送东西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至于要什么时候再坦白，黎粟心里没底，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总归是做好了准备，一五一十交代那天就是被痛骂一顿的日子，然后再拉回去关在房里，让他跪着，开始阐述为什么要这样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母亲兴许会捂着胸口嚎啕大哭怪自己无能，培养了这样没用的儿子，二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父亲则坐在沙发，一言不发。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黎粟晃晃脑袋，拿着小本子决定去婆婆说的那几家店。
婆婆说的那家饭店叫「金时饭店」，都是地道本地菜，价格实惠味道好。不知怎么回事接近中午时分，却还没什么人。老板娘站在门口收银台看手机，门口有个小男孩和小狗在玩。
黎粟还没进门，小男孩盯着他，朝屋内大声叫：“奶！小程哥哥的那个小黎哥哥来了！”
？什么小程哥哥的小黎哥哥？
“呀，来吃饭的吗？”他奶奶——也就是老板娘从收银台走出来，惊喜道。
黎粟满脸疑惑，先应答说：“对的，您这边是在营业中吗？”
对方说：“对对对，不记得啦？上次你跟仕林一块儿来村里，我还跟你们打招呼了呢，你走丢那天我也帮忙找去了。”
“啊，金奶奶你好！”说起走丢黎粟就想起来了，这位是奉叔隔壁那户人家。
“进来进来，你看你吃什么，没主意的话我来看着给你上点店里的特色菜，有什么忌口不？”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吃，那就麻烦金奶奶了，不用上多。”店内的桌椅不多，黎粟等金奶奶走了才去窗边那坐下。
小男孩跟着黎粟一块进来，连金奶奶离开了他也没动弹，站在桌前看着黎粟，十分拘谨，跟葡萄一样大的眼睛眨呀眨的，显得可爱。
“小朋友，怎么了？”
“桃子那天跟我们说，小黎哥哥你有特别好吃的糖。”他不直接说要吃糖，但每个字都在提醒黎粟。
黎粟立马从包里把糖全翻出来给他了，说：“你想吃吗，哥哥这些都给你。”
“谢谢哥哥！”小男孩顺手把小狗也抱起来，一人一狗同时对着他鞠躬达到双倍感谢的效果，金奶奶从收银台看见，教训了句：“小腰，注意啊，怎么能拿哥哥的东西呢！”
“奶，桃子说还想吃，我拿一个带给她不行吗？”
“没关系，金奶奶，我拿这些都是要给小孩子们的。”黎粟把糖都塞在小腰口袋里，“拿去吃吧，不够随时来院子找我要。”
“谢谢哥哥！！”小腰有人撑腰，这句说得格外大声，他还想鞠躬，被黎粟拦住，随即带着小狗跑了出去，金奶奶抓也抓不着。
“这小孩，不好意思啊，他们这几个小孩住得近所以玩的好，谁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别的也想跟着一块，你知道吗，桃子还是他们这群小孩里的老大，其他几个就是桃子的小跟屁虫。”
黎粟笑笑，说：“小时候多跟朋友玩玩挺好的。”
他没体会过与别的小孩一起玩的时光，读书时见到别人总是成群结队地吃饭上厕所去宿舍，他觉得无趣。现在体会过来是那时的自己因为没有，所以骗自己说没有也好。
等一个人孤独前行时，这才让失去成为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大事。
“小粟，你是住在仕林那院子里的住客吗？打算待多久。”
“对的，住三个月。”
“先前看你们那么亲近，我们都以为你跟仕林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也是上海来的呢。”
黎粟摇摇头，说：“我是南方人，也是来这才认识程老板，不过我很感谢程老板对我的照顾，多亏了他，不然我可能没办法这么快熟悉这里。”
“仕林啊，其实他现在这样照顾你才少见。”金奶奶笑得眼睛眯起来。
“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黎粟不太理解，什么叫现在这样才是少见的。
她陷入了往事般，缓缓道：“前年，仕林第一回来我们这的时候，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天天只晓得开车到处去爬山散步，谁说话都不搭理。没过多久就说要在村里修个民宿，说是花再多钱都无所谓，我们那时候不喜欢这个外地人，觉得他异想天开，城里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还想盖房子赚我们这的钱。”
“不爱笑也不爱说话？”黎粟微张着嘴，不可置信，他完全想象不到程仕林还能冷着脸。
“后来慢慢的就好多了。这几年，仕林辛苦得很，他跟小沈两个人忙前忙后的，又开民宿，又给村民上课，搞那些网上的东西，还要搞特色，游客多了好些，我们看在眼里，都打心眼里喜欢他，心疼他。你说他真赚钱了吗，未必。”金奶奶说完，皱着脸补充了句：“多亏我们这的风水好，养人，他现在会关照人了，你要是前几年认识仕林，那凶巴巴的，没得聊。”
黎粟想起上次那晚蔺夏说，去年有个住户走丢了第二日就被程仕林直接赶走这件事。他止不住好奇，心中却怎么也无法勾勒出第二个模样的程仕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