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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是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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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绻睁开眼,心脏猛地一缩。
耳边是嘈杂的音乐声,鼻尖萦绕着酒精与香烟混杂的气味。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靠在酒吧后门的墙边,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正要朝梧桐树下的垃圾桶走去。
这不是七年前她第一次遇见薛明清的地方吗?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宋绻,你发什么呆呢?”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3号包厢要酒,赶紧送过去。”
宋绻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苍白,没有后来那些因为长期服用药物而留下的针孔痕迹。
她重生了。
回到了那个她本该蹲在梧桐树下哭泣的雨夜,那个错误的起点。
她的心脏骤然的痛。脑海中闪过薛明清最后看她的眼神——淡漠的,平静的,仿佛她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 宋绻把垃圾袋放在后门口,忽然笑了。
上天真是残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不肯抹去她的记忆。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爱薛明清的,也记得薛明清是如何用温柔将她拉出泥潭,又让自己陷入泥潭的。
那不是爱。 薛明清给她的,从来都不是爱。
那是施舍,是怜悯,是高高在上的救赎。
宋绻向同事借了一包烟。
烟丝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宋绻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
上一世的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她站在父母家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她就是个赔钱货!养她这么大,连点钱都不愿意给!”
“就是!我们生她养她,她赚的钱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那天晚上,她学会了抽烟。
第一口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但那种灼烧感,却奇异地缓解了胸口的疼痛。
后来,她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宋绻在哪呢?!3号房间要酒,快点啊!”领班的声音从后门传来。
宋绻掐灭烟头,机械的整理制服。
她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像张纸,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这具身体还没有被5年的药物侵蚀,重生给了她一具干净的躯壳,却洗不掉灵魂深处溃烂的伤口。
她应该去梧桐树下等薛明清的,可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薛明清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宋绻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米白色的修身上衣,有些单薄又值得依靠的背影,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
这个距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宋绻知道那双眼睛一定像平常般平静。
前世,薛明清就是在这里看见了她。那个蹲在梧桐树下哭泣的自己,脆弱得像只淋雨的猫,轻而易举地吸引起了这位天之骄子的怜悯。
然后呢?然后薛明清给了她十万块钱,给了她工作,给了她优渥的生活。
还有什么不值得满足的呢 。
可是就是痛苦啊,给了那么多,却唯独没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爱。
宋绻掐灭了第二支烟,低头笑出了声,她心想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请假?”领班皱起眉头,“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宋绻将烟盒塞进制服口袋里:“胃疼”
宋绻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光。
她望着玻璃上的自己,刚刚二十岁的面孔还未经过岁月的痛苦腐蚀,可眼神已经苍老到可怕。
现在的她需要时间思考,是彻底远离薛明清,还是...... 心脏传来一阵刺痛。
她爱薛明清。 这份爱像毒药,明明知道会要了她的命,却还是甘之如饴。
“叮——” 手机响了。是房东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明天是交房租的最后期限。
宋绻苦笑。
看啊,即使重来一次,生活的困境依然如影随形。
吸血的父母,学费、房租、生活费......这些压力从未消失。
上一世,薛明清用十万块钱改变了她的人生。
这一世呢?
宋绻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关上门,出租屋的霉味扑面而来。
宋绻滑坐在地板上,从口袋拿出有些皱的半包香烟。打火机的火苗颤抖着,照亮这个小小的破烂的避风港。
她掏出手机,银行余额刺痛了她的眼睛。
和上一世一样,父母转走了她所有的钱。
她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明明就要决定要远离薛明清了,可当困境再次降临,她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那个人。
“......我真是没救了。” 宋绻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深夜。
宋绻推开窗,潮湿的夜风灌进来,吹散了满屋烟味。
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像星辰般闪烁,其中某扇窗户后,或许就坐着正在加班的薛明清。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即便再来一次,她依然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宋绻缓缓吐出一口烟。
白雾在月光中散去,如同那些无处安放的爱恨。
她知道,真正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薛明清,而是那个渴望被拯救的,被爱的,卑微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