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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无所谓 ...

  •   浴室蒸腾的水汽尚未散尽,初衍裹着基地统一发放的、略显粗糙的白色浴巾,湿漉漉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过锁骨,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却压不住手腕纱布下那挥之不去的闷痛和湿痒感。他推开公共浴室沉重的门,冷空气瞬间包裹住微烫的皮肤,让他瑟缩了一下。

      刚走到走廊,一个同班男生火急火燎地迎面跑来,差点撞到他。

      “初衍!陈墨!” 那男生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看热闹的兴奋和一丝紧张,“快去小树林那边!就食堂那个赵阳!带了好几个人堵在那儿,放话说柏神五分钟之内不到,就要让他好看!嚷嚷着要把柏神初中的事全抖出来!”

      初衍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赵阳?那个中午在食堂被柏闻屿几句话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家伙?他还敢来?还带了人?要抖柏闻屿初中的事?

      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瞬间攫住了他。柏闻屿被老师叫去处理明天的演讲稿了,根本不在!

      “操!” 旁边的陈墨直接爆了粗口,眼睛瞪圆,“那傻逼还敢来?走!干他丫的!” 他撸起袖子就要冲。

      “等等!” 初衍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包裹在浴巾下的身体,和那只藏在浴巾边缘、缠着纱布的左手。“我回去穿衣服。” 他语速极快,转身就往宿舍方向跑,脚步带着一种压抑的急促。

      “哎!衍哥!等等我!” 陈墨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初衍冲进宿舍,动作前所未有的粗暴。他扯掉浴巾,顾不得擦干身体,抓起那套叠放在床头的迷彩服,飞快地套上。潮湿的皮肤接触到粗糙的布料,带来一阵不适的摩擦感,但他全然不顾。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系扣子的动作却异常精准迅速。那条属于柏闻屿的黑色皮带,被他用力地、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扣紧,坚硬的边缘再次硌上腰间的皮肉。最后,他抓起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眼神冰冷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前准备。

      “走!” 他只丢下一个字,率先冲出了宿舍门。陈墨赶紧跟上,王浩(王胖子)也一脸紧张地追了出来:“等等我!我去叫老师!”

      夜色下的营地小树林,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勉强勾勒出扭曲的树影。风穿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阴森。赵阳果然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男生,显然是隔壁班的刺头。赵阳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意,正对着几个被吸引过来、远远围观的同学唾沫横飞地大声嚷嚷:

      “……你们都被他那张脸骗了!装得人模狗样!柏闻屿他初中就是个疯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为什么?因为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控制狂!把他当狗一样管着!他打人?那是被他妈逼得心理变态了!他妈亲口说的,最恨他这副假清高的死样子!觉得他恶心!虚伪!……”

      污言秽语如同淬毒的刀子,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向柏闻屿最深的、最不愿示人的伤口。那些被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过往,被赵阳用最恶毒的方式当众揭开,涂抹上最肮脏的色彩。

      初衍和陈墨赶到时,听到的正是这番恶毒的编排。

      一股冰冷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瞬间在初衍的胸腔里轰然爆发!那怒火并非源于对柏闻屿的维护,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感同身受的暴怒!被最亲近的人否定、厌恶、视为耻辱……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太熟悉了!赵阳的话,像一把盐,狠狠撒在了他自己从未愈合的伤口上!

      “喂!赵阳!” 陈墨第一个忍不住,怒吼着就要冲上去。

      初衍却猛地伸手,拦住了陈墨。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路灯昏黄的光晕边缘。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领口。迷彩服包裹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身体,腰间那条宽厚的黑色皮带在光影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冰冷得如同淬火的寒冰,直直地刺向唾沫横飞的赵阳。

      “你对他有意见?” 初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赵阳的污言秽语,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那声音里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胆寒的冷漠。

      赵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和冰冷的语气弄得一愣,随即更加恼羞成怒:“关你屁事!你算哪根葱?柏闻屿的狗吗?”

      初衍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嘲讽。

      “巧了,” 他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冰锥,“我对他的意见,可能比你还大。”

      这句话让赵阳和他身边的两个跟班都愣住了,连陈墨也惊愕地看向初衍。

      初衍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依旧冰冷地锁定着赵阳:“但是,” 他微微停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睥睨的冷硬,“他的事情,用得着你在这里满嘴喷粪地管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哑咆哮!那冰冷的怒火终于冲破表面的平静,如同实质般席卷开来!

      “你算什么东西?!” 初衍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之前的阴郁怯懦,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锋锐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他盯着赵阳,眼神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好歹……” 他微微歪了下头,湿漉漉的刘海遮住了一部分眼睛,露出的部分却闪烁着冰冷的、如同孤狼般的光芒,“我他妈也当过校霸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初衍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没有用那只受伤的左手!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猛地蹬地!右腿如同一条凌厉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如闪电般直抽向赵阳的腰侧!标准的侧踢!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赵阳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没看清初衍是怎么出腿的!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肋下,剧痛瞬间炸开!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卡车撞到,踉跄着向后猛退好几步,撞在一棵树上才勉强停下,捂着肋骨,疼得直抽冷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卧槽!” “干他!” 赵阳身边那两个跟班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同时怪叫着扑向初衍!

      “衍哥小心!” 陈墨怒吼着也冲了上来,迎向其中一个。

      初衍眼神冰冷,面对扑来的两人,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半步,躲开正面一拳。同时,支撑腿如同磐石般稳固,左腿再次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一记迅猛的低扫,狠狠踹在另一个冲在最前面跟班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未必有,但那钻心的剧痛绝对真实!

      “啊——!” 那跟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小腿就滚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几乎在同一时间,初衍借着低扫的反作用力,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右腿再次高高扬起,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冰冷的杀意,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如同战斧般劈向刚刚稳住身形、还想扑过来的第二个跟班!

      “啪!”
      鞭腿狠狠抽在对方匆忙格挡的手臂上!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得那跟班手臂发麻,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摔倒在地!

      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

      初衍只用双腿!干脆!利落!狠辣!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最脆弱、最疼痛的部位!如同冰冷的机器在高效地执行摧毁指令!

      赵阳捂着剧痛的肋骨,看着自己两个跟班一个捂腿哀嚎,一个摔倒在地,再看初衍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这个看起来苍白单薄、甚至有些阴郁的家伙,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凶悍!只用腿就放倒了两个人?!

      “你……你他妈……” 赵阳声音都在抖。

      初衍稳稳地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迷彩服上沾了些许地上的草屑和泥土,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的眼神,却比这夜色更加冰冷幽深。那是一种被打磨掉所有温度、只剩下最原始防御和攻击本能的冷漠,如同荒野上舔舐伤口的孤狼,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捂着肋骨一脸惊恐的赵阳,又扫过地上呻吟的两人,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令人心寒的漠然:

      “现在,记得了?”
      “要我再帮你回忆得更清楚一点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王浩(王胖子)气喘吁吁的喊声:“老师!老师!就在那边!打起来了!”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树林入口处,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班主任林静老师一脸焦急和怒容,带着两个教官和……柏闻屿,快步冲了过来!

      手电光瞬间聚焦在混乱的现场:捂着肋骨靠在树上、一脸痛苦的赵阳;一个抱着腿哀嚎的男生;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手臂明显抬不起来的男生;以及站在中央,微微喘息、迷彩服沾着草屑泥土、眼神却冰冷得如同寒潭的初衍。旁边的陈墨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住手!都给我住手!” 林静老师厉声喝道,脸色铁青,“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初衍身上。

      初衍缓缓转过身,面向冲进来的老师和柏闻屿。手电筒的光柱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水珠反射着冰冷的光。他迎上林静老师愤怒的目光,又极其短暂地、如同冰棱划过般,扫过柏闻屿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眼神幽深的脸。

      然后,初衍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而漠然,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声音清晰地响起,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

      “随便你们怎么罚。”
      “我无所谓。”

      他站在那里,湿发滴水,衣衫微乱,却挺直了背脊。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之前的阴郁瑟缩,而是一种被打磨出来的、尖锐冰冷的漠然气质。仿佛刚才那场凶狠的打斗,和即将到来的惩罚,对他而言都只是无关痛痒的背景噪音。

      柏闻屿的目光,如同深海的探针,牢牢地锁在初衍身上。从他湿漉漉的头发,沾着泥土的衣角,最后落在他那双在冰冷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意的眼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翻涌着冰冷的审视、一丝难以捕捉的震动,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暗流汹涌的未知情绪。
      初衍那句“我无所谓”还带着冰冷的余音在夜色里回荡,林静老师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初衍,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打人还有理了?!初衍!陈墨!你们两个!每人两千字检讨!明天早上训练开始前交到我办公室!一个字都不能少!写清楚前因后果,深刻反省!”

      “两千字?!” 陈墨哀嚎一声,脸皱成了苦瓜,“老师!是他们先堵人还骂柏神的!我们……”

      “闭嘴!” 林静厉声打断,目光锐利地扫过初衍那张依旧冷漠、毫无波澜的脸,又看向旁边捂着肋骨一脸痛苦和愤恨的赵阳,以及地上两个呻吟的跟班,“是非对错,检讨里写清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写检讨!” 她几乎是在咆哮。

      初衍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又带着点轻蔑的玩味。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林静的怒斥,甚至没再看老师一眼,反而慢悠悠地转过身,对着还靠在树上、疼得龇牙咧嘴的赵阳和他那两个狼狈的同伴,用一种近乎轻佻的、气死人的语调开口:

      “哎呀,哎呀,”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也不能怪我,对吧?谁让你们……” 他微微歪头,湿漉漉的刘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赵阳痛苦的脸和地上呻吟的两人,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太废物了呢?”

      “你!” 赵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想扑上来却又牵动了肋下的剧痛,只能死死瞪着初衍,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初衍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他转向还在哀嚎字数的陈墨,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去吃饭”:
      “好了,说完了。陈墨,走了。”
      他甚至懒得跟林静老师再说一句话,直接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这片混乱狼藉的小树林。

      “初衍!你给我站住!” 林静被他这彻底无视、轻慢至极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威严。

      初衍的脚步只是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侧脸在昏黄的手电光下显得异常冷硬。他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极其冷淡地瞥了林静老师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尊敬,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原。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寂静的夜色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提醒:

      “现在,他们是军训期间。”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

      林静老师瞬间噎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斥责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胸脯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初衍点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赵阳他们,是隔壁班的军训学生!在这里打架斗殴,性质恶劣!如果深究,涉及两个班级,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军训连队的评价!作为班主任,她必须考虑影响!初衍那漠然的一句提醒,无异于在说:你要罚我写检讨?可以。但想把事情闹大?想想后果。

      这近乎威胁的潜台词,让林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无力!她看着初衍那单薄却挺直的、散发着冰冷疏离气息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怯懦阴郁的学生,骨子里藏着怎样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漠然。他不是不懂规则,他是太懂,并且懂得如何用规则来反制。

      “走啊。” 初衍没再理会僵住的林静,也没看旁边脸色铁青的教官,只是再次对还愣着的陈墨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陈墨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初衍突然展现出的强大“气场”震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赶紧跟上初衍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走向宿舍楼的方向。初衍走在前面,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水珠滴落在领口,迷彩服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他微微低着头,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腰间那条属于柏闻屿的黑色皮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夜色中划出冷硬的线条。

      陈墨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看着初衍的背影,眼神复杂极了。有崇拜(衍哥刚才打架太帅了!),有担忧(这下麻烦大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感觉——眼前的衍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沉默阴郁的影子,而像一把刚刚出鞘、染了血的利刃,冰冷,锋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直到走出树林,踏上通往宿舍楼的水泥路,远离了那片混乱和压抑的视线,陈墨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衍哥……你……你刚才……没事吧?那检讨……”

      初衍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看他。他抬手,极其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动作间,左腕处厚厚的纱布在路灯下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写就写呗。”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又扯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和更深的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写了。”

      陈墨哑然。他看着初衍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怵。他想问“你初中真的当过校霸?”,想问“你和柏神到底怎么回事?”,想问“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但看着初衍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压抑。快到宿舍楼下时,初衍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宿舍楼门口那盏明亮的大灯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如同早已等候多时。

      是柏闻屿。

      他显然已经处理完演讲稿的事情回来了。他换下了迷彩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深绿色短袖T恤,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他背对着宿舍楼的光源,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周身散发出的、如同深潭般冰冷沉静的气息,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穿透黑暗的实质光束,精准地、沉沉地落在迎面走来的初衍身上。从他的湿发,到沾着泥土的衣角,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在灯光下依旧显得冰冷漠然的眼眸上。那眼神深邃复杂,翻涌着冰冷的审视,一丝难以捕捉的震动,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暗流汹涌的未知情绪。

      初衍的脚步只停顿了那么一瞬。他迎上柏闻屿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路灯的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那上面的冷漠和疏离,与柏闻屿眼中的深潭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宿舍楼明亮的灯光和沉沉的夜色交界处,无声地对望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口号声和近处草丛里夏虫的鸣叫。

      陈墨站在初衍身后,大气不敢出,感觉这俩人之间的气压低得可怕。

      终于,初衍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像是没看到柏闻屿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推开宿舍楼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仿佛门口站着的只是一尊无关紧要的雕像。

      柏闻屿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追随着初衍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深邃的眼眸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也迈步走进了宿舍楼。那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余韵。

      陈墨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门内,挠了挠头,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他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干了。他赶紧也跟了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两千字的检讨……可咋办啊!

      宿舍里,王浩和李静都还没睡,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到初衍和陈墨进来,尤其是初衍那身狼狈和冰冷的气场,都投来了复杂和担忧的目光。

      初衍谁也没看。他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拉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背包,从里面粗暴地扯出几张皱巴巴的稿纸和一支笔。他将稿纸拍在床头柜上,拉过椅子,重重地坐下。

      他拧开笔帽,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力道。他微微低着头,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昏黄的床头灯只照亮了他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和那截从袖口露出的、厚厚的白色纱布。

      他盯着空白的稿纸,眼神空洞而冰冷。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里弥漫着碘伏和廉价药膏残留的、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股更深沉的、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死寂。

      检讨?
      初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写什么?
      写他为什么动手?写他如何“废物”?还是写……他心底那片早已被践踏成泥的、无人理解的荒原?

      笔尖,终于重重地戳在了纸上,留下一个浓黑而突兀的墨点。如同他此刻混乱而冰冷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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