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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真有邪（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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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熠濡作为爱豆训练这8年，当然不是全在跳舞和摆拍，相反，他几乎每天都有声乐课。基本的音准节奏过硬，甚至乐感上也有些许天赋。
但是练到大概第5年的时候，有一次声乐老师跟他私下聊天时交了底：不必花太多时间在唱歌上，持续训练保证“不出错”即可。
那时候他才15岁，颇有些少年意气，一心想当个“唱跳双绝”的模范爱豆，根本不接受老师在唱歌上给他判的这道“死缓”。
“唱歌真正无法训练的天赋，是如何打动人心。”老师一边利落地收着曲谱，一边跟他解释，“想让别人相信，你就得自己先相信。唱山河就相信山河，唱爱情就相信爱情。”
“可是我都没谈过恋爱，”方熠濡特委屈，“要怎么相信爱情啊。”
“没谈过恋爱的人，才最相信爱情啊。”老师说得意味深长，方熠濡听得一头雾水。
3年后，隔着排练房的隔板，方熠濡终于懂了声乐老师当年的话。
他在袁沫的歌声里听到不是音准、咬字、发声技巧，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些。他几乎可以肯定袁沫没有谈过恋爱。
所以即使唱着令人心碎的情歌，背后依然是一种纯粹而深切的相信。那种相信绵薄却柔韧，直接穿透墙板击中他的心。
这是无法后天训练的天赋。
方熠濡自认情商还行，他对他人的情绪感知似乎更敏锐一些，所以即使身为忙内，他有时候反而会担当照顾大家的角色。
但歌词里唱的所谓“摊开伤口任宰割、愈合”，他是做不到的。他有包袱，觉得尴尬。他还是更想让人觉得他帅、优秀、完美无缺，为此他可以昼夜不停地练舞。
他把脑袋轻轻抵在墙板上：袁沫，我们还真不一样啊。
方熠濡再一次见到袁沫，是在第二天的赛前记者会上。各路娱乐领域的媒体和自媒体被邀请到现场，发了选手资料，让他们挑感兴趣的选手提问。
徐睿早先就提醒他说，听闻今天有些人“来者不善”，也许会问得相当不客气，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不客气？当养成系这些年，还不习惯这些也太玻璃心了。小圈里面他们是“爱豆”、是“我家哥哥”，出了圈他们就是没实力还整天塌房的“小鲜肉”，是祸乱娱乐圈人人可以喊打的妖孽。
指望“外人”对他们客气，太天真了。
记者会的场地是一个下沉式舞台，选手会依次站到台中央的立麦前。观众席是向上延伸的阶梯式，上面坐着记者和选手们。
观众席第一排坐着节目的四位导师：两位爱豆出身的唱跳歌手、一位创作歌手，还有这个节目里最大牌的一位——音乐剧圈大佬文书羽老师。
文老师光是坐在那儿不说话，就自带一股摄人的气场。方熠濡训练时也见过不少严厉的、甚至脾气差的老师，但文老师不同，那是真正的“望而生畏”。
今天在现场，方熠濡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赛事的主视觉图，粉红衬着粉绿，线条少有直角。而袁沫就站在正中央，穿着浅粉色毛衣。
“从你过去的经历来看，可以说你是一位‘网红’，对于这个标签你自己是怎么看待的呢？”
嚯，一题定基调。
袁沫脸上挂着的微笑还算比较自然，只是他握话筒用上了两只手，对一个歌手来说，这不算太放松的姿势。
“我完全不介意大家觉得我是网红，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更多人认识我，而‘标签’就是让大家最快认识你、记住你的方式。”
方熠濡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个他原本以为靠装乖绿茶技能，在大厂选秀夹缝里求生的小主播，面对犀利提问居然能表现得那么不卑不亢。
默默地，他把自己给袁沫贴上的标签，从“臭不要脸”换成了“能屈能伸”。
他正想着，选管来了，让他去台侧候场。
刚过去，方熠濡就看到了排在他前面上台的那位选手，竟然比他还高上了那么几公分，本能的危机感伺机而动。
主持人介绍到他的时候，他才认出原来这就是白霄，嘉华的那个学霸Rapper。
典型的一张混血脸，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瞳孔的深蓝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戴了con，毕竟爱豆戴con制造混血感是常规操作了。
不过星动力不这么操作。养成系更需要“亲民”来制造陪伴感，所以他们连头发都很少染，主打一个“中国风”。
方熠濡还在思考着自己将来到底要选择那种视觉风格，有位尖嘴猴腮的男记者站了起来，眼中两道寒光射向白霄：
“我看到你是剑桥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训练两个月就来选爱豆了，我就想问问，现在选爱豆的门槛那么低了吗？人人都可以来当爱豆？”
？？？方熠濡被这个记者的逻辑震惊了。
剑桥学霸来选爱豆意味着爱豆门槛变低了吗？难道不是变高？
但白霄看起来还是一脸淡定：“我想这位媒体老师的重点应该是，我才训练了两个月，怎么有资格来选爱豆，对吧？”
方熠濡抬手撑着下颚，频频点头。不愧是学霸，还体贴地先给别人把逻辑理顺了。
“我觉得对于我来说，门槛低是件幸运的事情，至少它给了我一个来当爱豆的机会。最终什么人有资格成为爱豆，什么是大家心中的好爱豆，还是粉丝来选择的。我会把舞台呈现好，等待粉丝来选择。”
还好，这个学霸到底是为爱豆行业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没有直接说选个“虚拟男友”要特么什么标准，我这种标准吊打了之类撕破脸的话。
爱豆竞争的本质，还是“性魅力”竞争。之前方熠濡在公司，就听负责宣传定位的老师说过，“智性恋”人设这两年特别火。
而大部分人对智性恋的判断标准往往特别简单粗暴——学历。这个白霄拿出剑桥学历，显然是来占领这条赛道的。方熠濡自知毫无胜算。
他内心默默计划着：衍生节目里最好尽量避免跟他在一组，虽然可能躺赢，但会显得自己特弱智。得不偿失。
轮到方熠濡上台时，他先是听到了台下一阵“星动力的”“养成系啊”之类的窃窃私语，难免有些慌。他的题不会比前两位更狠吧……
幸好，主持人这回为他选择的，是一位看起来很面善的姐姐，方熠濡对她浅浅一笑，姐姐更是心花怒放。
“请问你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堪称友善了。
方熠濡略微思考了一下，想起Mandy姐提醒过，初亮相不要耍花腔。起手不打“真诚牌”，后续神仙都救不回来。
他决定坦诚到底：“我梦想中的生活，就是在一座大大的，有空调和wifi的房子里，同时拥有Switch，PSP，Xbox和无限量供应的可乐，就这样生活一辈子。”
台下爆发的笑声里带了点家长般的宠溺。算不上什么胸怀远大，但起码是真诚的、可爱的。
跟很多养成系的小孩一样，他选择这条路时的年纪太小了，根本无法对未来做出合理的抉择。当时更多是父母替他选的。
一路上巨大的投入、残酷的厮杀、光环的诱惑和难以辜负的期待，共同把他们推到今天这个位置，站上去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方熠濡扫了眼评委席，三位导师脸上都带着亲切的微笑，尤其是两位女导师，还配上了鼓励的眼神。
而文书羽老师依旧冷若冰霜，方熠濡当即做了个决定：如果后面要选导师，打死我都不会选他的。
他内心评估着大家的反馈，觉得自己表现还算可以。他略松了口气，匆匆下台，差点撞上一个人。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燃着勃勃野心的眼睛。
单昕越。
“大家好，我是来自嘉华娱乐的单昕越，毕业于申海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他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经过常年声乐训练的，说话都带着共鸣。
“请问小单同学，”提问的是一位带着点播音腔的女记者，“作为传统的学院派，为什么要来参加星时代这样一个爱豆选秀呢？”
方熠濡原本的推测了，单昕越应该是那种典型的曲线救国。众所周知音乐剧系毕业后，干什么的都有，但最难的就是真正去演音乐剧。
他外型优越，唱跳实力平均，如果能靠选爱豆累积一些人气优势，后续拿剧场资源会容易很多。当然，剧圈排斥爱豆，他想必是衡量过了利弊才决定来的。
“我来参加选秀是为了……能见一见的偶像，文书羽老师。”单昕越的目光直视第一排的导师席，犹如一支带火的箭，只求正中靶心。
文书羽，是这次节目的四位导师之一，国内音乐剧圈真正的大佬。他从科班毕业时，国内几乎没有自己的音乐剧演出，他进了专业院团一路当到了领导。
这几年国内的音乐剧市场，特别是原创剧市场红火起来了，他便辞职出来自己做剧。剧圈所有S级项目都会有他参与，说一不二的大boss。
想傍上大佬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单昕越说话也太直接了吧。没想到，他后续的发言更加炸裂：
“我人生的第一场音乐剧，是14岁那年看了文老师主演的中文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当时就爱上了文老师饰演的罗密欧。从那之后，我就经常幻想自己可以是剧里的朱丽叶。”他望向文书羽的眼神淬过火。
台下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哇哦~”，这样也行吗？
单昕越你可以啊，你不是来找大佬要资源的，你是来跟大佬炒cp的。
方熠濡回想起这几天见识到的各种“招数”，那个走中性化路线的，他觉得不是刻意的，这种人设你要是敢作假，能反噬到你身败名裂。
拍宣传照搂搂抱抱的，段位太低。高段位卖腐要懂得留白，给粉丝留出一定的脑补空间。
但也有另外一种一上来就给满的，就像单昕越这样，挑一个最显眼的对象，跳过所有流程直接表白。主打一个富贵险中求。
看来他跟袁沫不能用这种了，否则跟他们剧本撞了。他决定多观察一下这个学院派，尽量跟他走个不一样的路线。
“后来我就立志要当一名音乐剧演员。”单昕越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全程盯着文书羽，“4年后，我考上了音乐剧系。8年后，我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从音乐剧系毕业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演音乐剧，为什么要来选爱豆？”没想到这个问题最终是由文书羽直接问出来的。
文老师端坐在导师席的时候，整个人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当他的目光投降单昕越的时候，犹如一场冰火交锋，空气中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不是来选爱豆的，我是来见你的，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没有用“您”，他用的是“你”，对着一个大了他整整20岁的前辈。
边上的徐睿用胳膊肘戳了戳方熠濡，轻声感叹着：“我磕到了，你呢？”
方熠濡不置可否。
这个单昕越，他简直是在玩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