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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恩恩怨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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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宫砖映出六道凝固的阴影。威越战甲残片深深嵌进膝前金砖,子恒嘴角未干的血迹在死寂中格外刺目。他们沉默的姿态像六柄倒插的刑剑,将"天下大乱"四个字钉进每个人战栗的瞳孔里。
我心里忍不住哀伤顿起,为盛行也为下界那些生灵。
齐海天官腰间玄铁锁链仍在散发余威——那是混战时崩落的仙元。他盔甲右肩三道爪痕贯穿龙纹,恰与那不识之仙指尖残存的痕迹吻合。
面对所有人的询问,他们六位此刻倒是同气连枝的不发一语。而离愁,同广浩担忧沈故的凝重表情不同,她始终没去看她一眼,一脸的心死如灰,我心惶惶,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砰!"
天帝掌风扫落半阙玉案,裂纹顺着云母纹路爬满三十六盏宫灯。跪着的六人衣摆同时扬起,躯体却像被钉死在原地的青铜镇兽。"以为不开口便不能定罪了?本君倒要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证据硬!"
依旧无一人吱声。
“你们既然此刻要做哑巴,那就做个够,却霜,你随我走一趟,我就不信查不出来。”天帝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凤黎,你留在此处监守,他们胆敢造次,直接如实记录,刚好数罪并罚。”
问茶冷然道:“是!”
却霜起身时,玉冠垂下的流苏划过侧脸,他经过我身侧带起一阵雪松气息,指尖若有似无划过我藏在袖中的战徽,灵台传来了他的声音:“还记得之前的那个秘密吗?”
我瞪大眼睛,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点头。
“他们的眼神谁也不服谁,只怕到时候这里又会打起来,如果真的打了起来,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以你现在的能力……”他顿了顿,显然是看不起我那三脚猫修为:“记得寻个地方躲好。”
“用你教的剑法也不行吗?”听我说完之后他便神色严肃的望着我,我立刻答应!“聂容遵命,帝君大人。”
眼前之仙十分满意,待他化作青光随着天帝而去之后,我立刻跑到子恒和威越跟前,心惊肉跳地说:"两位太子爷,你们干了什么?"
光阴终究将子恒磨出了几分沉稳,他黄色锦袍上的神兽纹犹带寒芒,广袖轻振间尽是上位者的威仪,偏生唇角还噙着少年时的顽色:"不过活动筋骨罢了,值得你提着衣服跑出残影?一点也不爱惜刚好的仙体。"
"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盛行伤的如何了?"
威越手指叩在玄铁剑鞘上铮然作响,寒潭似的眸子凝着东侧石阶。跪在霜纹砖上的仙官脊骨笔挺如青松,剑眉斜飞入鬓,我彼时不知,他正是以前历劫归来的天府星君。那人闻言忽而抬眼,眼尾猩红如染血刃,目光剜过我时似要将魂魄都剐去三分。
"朔月丹喂了七枚,傲霜斋的玄冰榻够他躺上一二载。"威越声线比霜雪更冷,"倒是便宜了某些人。"
我长舒半口气,这般伤势虽损修为,总好过堕入轮回道。正欲开口,却见天府星君突然挣动锁仙链,玄铁铮鸣声中迸出冷笑:"要是本官记得不错,七月前的下界醉仙楼花魁夜,司刑殿的玉册可还没记诸位的名姓。"
琉璃盏应声炸裂,子恒周身灵压骤起,黄袍翻涌如墨云压城:"本君倒要请教,偷渡神草篡改命数的罪,该填几页孽债?"
杀气扫得我踉跄后退,忽有玄色夹杂竹青色广袖横拦腰际,清苦药香裹着来人腾空而起。待踏稳云头抬眼望去,正撞进问茶深沉的眸子里。
他玉雕似的侧脸凝着霜色,广袖垂落时带起细碎药香,话音却比昆仑雪水更凉三分:"满殿因果线都要绞成劫云了,飞仙还杵在风暴眼上?"
我攥着问茶袖口站稳,再次见他,疏离二字被他书写到了极致,而我的心跳都仿佛慢了一拍:"多...多谢。"
天府星君旋身避开罡风,子恒掌中灵压擦着他鬓角掠过,角落那盏鎏金琉璃灯轰然迸裂,千年鲛脂混着星砂在青玉砖上淌成银河。
早知他们眼中有雷霆翻涌,却不料竟真敢在凌霄宫祭出本命法器。问茶指尖抚过腰间金册神笔,各种纹路泛起幽光:"子恒就算披了多年温良皮,骨血里还是那只睚眦必报的凤凰。"
"小君三思!"齐海天官惊雷般的喝止炸响云阶,腰间金令已震碎三枚。
子恒充耳不闻地踏碎满地星砂,玉冠朱绂在灵流中猎猎作响:"你当神草入凡是糖丸?篡改命盘星轨的孽债,够你在无间狱数够千年星霜!"
殿内灵压激荡如潮,我与问茶临栏而立,左侧子恒衣袍翻飞,威越剑鞘已出三寸寒芒;前方广浩已呈格挡之势,沈故掌心悬浮着正在凝聚中的结界;最棘手的当属离愁天仙,她与天府星君并肩而立,眼中对沈故淬毒的恨意竟比剑锋更利三分。
"好个颠倒黑白!"天府星君腕间锁链炸开冰纹,额间仙纹殷红似血,"若非紫微在上偷换命格,本君何至于流落荼靡坊,从而被帝君所伤仙骨。"
琉璃穹顶应声落下碎芒,子恒怒极反笑,涅槃火自指尖腾起:"你执掌贪狼,生性嗜战,若不是你执意挑起下界战火,何至于历劫!当七杀星主是纸糊的?盛行心口那道窟窿,本君定要你拿星君骨来偿!"
"有本事尽管来取。"天府星君震碎最后一道桎梏,本命剑出鞘时九重天都暗了三分,"樊炽候教。"
只见子恒手中灵光一现,一只白玉笛被他紧握手中,他挑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只可惜荡魂铃被我姑姑带走了。”
“竖雪笛!”天府星君指节叩在碎星裂魄杵上,金石之音震得琉璃穹顶绽开蛛网裂痕:"子恒君若只会躲在东沛殿下裙裾后耍威风,不如早早散了这局。"
青玉砖骤然映出凤凰虚影,子恒掌中竖雪笛雪芒暴涨,笛尾凤翎金纹流转着他姑姑东沛殿下的隐藏之力:"那又如何,我姑姑教的这赶鸭充数的把式,收拾你倒是正好。"
“绕是如此,你也奏不出当初钦琴府君的惊天绝世曲,咱们今儿一场了恩怨。”天狼星君亦不示弱,当即亮出他的兵器。
"铛——"
碎星杵与玉笛相撞迸出万千星火,钦琴府君的名号仿佛某种禁忌咒语,我分明看见子恒广袖正发出诡谲震颤。樊炽狼牙兵器上盘踞的银龙睁开双目,龙吟声里裹挟着混沌初开之力。
齐海天官祭出镇殿金钟尚未及敲响,威越的玄铁剑已与碎星杵擦出三昧真火。四道身影在罡风激荡中化作流虹,所过之处月华凝成霜刃,将几十根蟠龙柱削出深可见骨的裂痕。
"问茶,我去看看!"
方踏出半步便被墨色流光缠住腰际,问茶道:"玉街现下怕是要刀光剑影,飞仙且留着命看后头的重头戏。"
穹顶星辰簌簌坠落如雨,子恒的嘲弄混着凤鸣响彻九霄:"待本君把你嵌进南天门的照壁,定教往来仙娥日日鉴赏星君风姿!"
我凝神望向场中几位仙那神色各异的面容,见离愁天仙指尖凝着红光直指素雅咽喉:"素雅上仙,你颈间这枚玉佩刻着鉴情咒,若非心系之人绝无可能完好佩戴——究竟是谁予你的?"
离愁天仙对亲姐用着敬称字字逼问,白玉案几在她周身激荡的仙力下已裂开蛛网纹。素雅上仙唇瓣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滑落,在霜雪般的肌肤上蜿蜒出凄艳痕迹:"当真是捡的。见背面镌着你的名讳,才替你收着......还想着你几时才能发现!"
广浩突然横身挡在沈故面前,衣袖掠过案上琉璃盏:"小欢!玉佩是我遗失的,要发作冲我来,何必伤她?"
我攥紧掌心,这三人纠缠的情劫,怕是子恒与樊炽那场生死斗都斩不断的孽缘。
"不过是几颗赝品削仙丸,你便当众掌掴于我,还要强行渡入己身!"离愁天仙周身仙雾骤然化作赤焰,"究竟是谁在伤谁?"
"削仙丸是?"我转头望向问茶。
他道:"惩戒重罪仙人的秘药,能削千年修为。过量服用会灼毁仙脉,以前那位焚烧月老祠红线的仙女爱而不得,就是偷偷服用此药香消玉殒。"
幸是赝品。我按住狂跳的心口,忽然想起在下界为却霜解惑时说的那些话——本该是离愁说给广浩听的肺腑之言。
"假的?"广浩踉跄着扶住玉柱,指节青白,"你竟拿这个试我?"
"不过想看清你的真心。"离愁天仙挣断束缚,凌空摄来那枚玉佩,在众目睽睽下将其碾作齑粉。纷纷扬扬的玉屑里,她眼底映着广浩与素雅惊愕对视的模样,"你将定情信物转赠我阿姐那日,可曾想过我才是那个笑话?"
“那真是我不小心丢的。”
“这真是我偶然捡的!”
两道声线在瑶池金柱间碰撞出回响,广浩攥着袖口的手指节发白,素雅发间步摇已缠作乱丝。他们越是异口同声,殿顶悬着的几十盏琉璃灯便晃得愈急,将离愁天仙映成支离破碎的影子。
"好个天衣无缝的戏本。"离愁天仙忽然轻笑,发尾燃起红莲业火,"原来三界最蹩脚的折子戏,是亲人亲自来演。"
沈故广袖间垂落的指尖凝着血珠,她望着胞妹周身翻涌的堕仙征兆,终究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广浩徒劳地伸手想去碰触那缕业火,却被灼得掌心焦黑。
"鉴情咒在姐姐颈间灼灼生辉时,真相还需要争辩么?"离愁天仙突然旋身,绯色披帛扫落满案杯盏,她每退一步,脚下便绽开蛛网般的红莲,"你们一个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姐,一个是我刻过同心契的仙侣......"
我疾步上前时踩碎了滚落的琼浆,汁水浸透云履:"离愁!你可知广浩的仙缘本就……"
离愁眼底翻涌着困兽最后的凶光:"本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