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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星河里的变故 ...

  •   "聂容,"发尾垂落扫过我手背,他歪头打量还未回神的我,眼底流转着天河揉碎的光:"从破阵到此刻,你半句言语都吝啬,莫不是..."
      尾音消融在骤然贴近的距离里。琼浆醇香混着他襟口透出的清冽气息,熔岩般的灼热突然在血脉中奔涌。当微凉的指尖顺着我下颌线游移时,分明看见他眼尾沁着三分醉意的绯色。
      "真醉了?"
      低笑震动着相贴的鼻尖,星河在他身后碎成流萤。我攥住他垂落的头发,任清浅呼吸扫过那人颈侧:"醉月宜人,君可愿共赴此劫?"
      战徽在腕间发出清鸣,他反手扣住我欲取酒壶的手,袖口硌着肌肤带来细密战栗:"方才掷杯邀天河,如今只剩交杯一盏……"
      琥珀琼浆滑入咽喉的刹那,我反手将空杯掷向银河。掌心扣住他后颈时,唇齿间涌动的玉液化作缠绵的丝线,他喉结滚动的声响便碾碎满河星辉。
      当舌尖叩开最后防线,胸腔里轰鸣的春雷骤然冲破桎梏。指尖刮过竹筏发出刺响,他攻城略地的姿态像在破解上古剑阵,而我溃不成军地任由扯散衣带。
      月华流淌在纠缠的衣袂间,天河倒映着两具逐渐密不可分的躯体,直到雪色外袍与素白中衣在波光里摇摇欲坠。
      青竹爆裂声炸响时,他凝成的结界堪堪笼住我半褪的肩头。子恒手提长剑劈开星河,却霜反手将我推走的瞬间,整片天河炸开千重雪浪。断裂的竹筏载着破碎案几沉入深渊,而我凌空半路所见,是他裹着外袍青光掠过指尖,与那道破空剑芒撞出漫天流火。
      赤金仙印在子恒额间寸寸剥落,翻涌的魔气将天河流光染成血雾。十丈开外的星砂簌簌坠落,他踏碎浮波步步逼近的模样,与当年玉街初见时的俊逸少年判若两人。
      "你明知我心向谁!为何要争?"
      嘶吼震得我耳畔炸裂,跌坐在浮光跃迁的天河水面时,喉间还凝着未散的暖意。赤焰缠身的少年举起燃着业火的长剑,剑锋所指处正是我颈侧未消的绯痕:"凤黎说你初到上界朋友难寻,我便第一个登门;知你怕高,便让威越提前备着渡厄舟;甚至知道你担心我们要走问茶,便也让给你没有招他回惦琴。而你们……不可饶恕。"
      "铮!"
      三清剑横亘出银河般的屏障,却霜广袖翻卷将我挡在身后。子恒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赤红吞没,赤焰化作火凤冲天而起,与青芒凝成的青鸾撞出漫天碎星。
      "你教我的,喜欢便要争个分明!"劈开千重浪,少年魔化的面容在火光里狰狞如修罗,"当年你说要救聂容封闭定宁天,我让了。如今连人也让么?"
      我攥住被灼伤的袖口,看着昔日为我煨酒送药的少年在魔气中癫狂。一道火焰突然缠住我的脚踝,滚烫温度灼穿护体仙气时,却霜剑尖已挑起天河巨浪。
      他语气低沉,带着压抑:"收手,子恒。"
      霜雪凝成的剑意冻结半阙天河,却霜的声音浸着万年寒潭的冷意。魔化的少年却突然大笑,赤瞳倒映着被火焰拽向火海的我:"你护他?那我便让他魂飞魄散——"
      三清剑嗡鸣着偏转三寸,剑气擦过子恒鬓角削落半阙天河。少年却迎着剑锋再度扑来,赤焰在掌心凝成淬毒利刃,"你既舍不得伤我——"魔化的瞳孔锁住我咽喉,"那我便替你断这祸根!"
      剑柄镶着的昆仑玉撞碎赤焰,却霜仓促间慌忙将我推离战圈。子恒踉跄着踏碎浮冰,额间火焰仙印竟渗出黑血:"当年在月老祠立誓'恒霜绝世'的是谁?你说过利刃永不指我灵台!"
      天河忽然陷入死寂。我瞥见却霜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原本凝成的剑气正簌簌化为虚无。子恒趁机捏诀,赤金锁链破水而出缠住我腰腹,灼得泛起青烟。
      "小心!"
      问茶染血的衣袖掠过眼前,玄铁判官笔截断锁链的刹那,赤焰凝成的箭矢已穿透他肩胛。血腥气漫开的瞬间,却霜眼底冰层轰然崩裂,三清剑终于爆出完整剑意——
      天河倒悬的星子突然定格。
      子恒被剑气掀翻时,呕出的血烧红大片浮星,手指仍死死攥着却霜半截断裂的衣边:"你说...咳咳...三清剑出鞘必饮孽障血...如今我算...算什么..."
      却霜跪坐在冰面上,霜雪凝成的外袍浸透血色。他急切地往子恒心口输送灵力,喉间挤出的气音裹着千年未见的慌乱:"收敛魔气,平心静气,我带你回惦琴..."
      "回答我!"子恒染血的手指抠进却霜腕骨,魔纹在脖颈蜿蜒如毒藤,"若此刻聂容与我只能活一个..."
      三清剑突然发出悲鸣。我望着却霜苍白的侧脸,看他颤抖的抱着子恒,破碎的目光则在我脸上迟迟不退,口中的那一句抱歉像是死刑前的宣告。
      天河死寂中,我忽然低笑出声,记忆残片突然割破识海,仙侣居白玉柱折射的冷光里,天帝仙袍震碎满室寂静:"你让子恒如何自处?他那朱雀心窍最易燎原。"
      霜雪凝成的茶盏在却霜掌心龟裂,碎片顺着指缝坠入地面:"还能如何,他连自己府邸名字的来历都记不清了。"
      天河倒灌的星光突然在眼前明灭,却灭不掉越来越清晰的记忆,"荒唐!"天帝玉冠十二旒撞出金石之音,"这就是你为了一个仅仅相识一场的飞仙承死劫的理由?他本该湮灭在混沌劫里......你护不护他仙脉都无伤大雅,哪里用的上以命相护。"
      我终于看清那些被封印的对话里,却霜眉间落着从未见过的温柔:"于我而言,护他与护子恒没多大区别。"
      天帝叹息:"他饮过孟婆汤过忘川,独独你守着陈年旧梦。当年你若肯出手斩断子恒仙缘,何至于教他如今执念成魔!"
      天河碎光映上我骤然干涸的眼瞳,却霜带着子恒化作的青色流光掠向远方时,腕间血珀珠依旧鲜活。原来那些日常对弈时映在茶汤里的星子,腾云驾雾时裹着云絮递来的外袍,不过是他从故人记忆里裁下的吉光片羽。
      "果真喝酒误事,平白惹人笑话。"我拂开问茶虚扶的手,满地的星辰碎片刺痛双目,却仍要笑着扬起下颌:"舒曜神君还不赶去看看情况,倒有闲心在此观戏?"
      碎光跃动的河面倒映着问茶欲言又止的脸,他玄色官服上未干的血迹正缓缓凝固成痂。
      我转身踏上云头,在万千星子碎裂在银波里的瞬间,化作流光没入方偏门缭绕的混沌中。
      檀香燃尽第十二个时辰时,鎏金门环终于被叩响,一道陌生的声音随之传来:“请大人更衣入职司刑殿。”
      我拂开雕花木门,庭前琅玕竹簌簌抖落几片叶子,奉左迎右垂首捧着云纹锦袍,衣摆泛起粼粼波光。铜镜里映着昨夜凌乱的发束,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却霜指尖的温度。
      镜前沉香袅袅,我怔怔望着其中倒影。昨日还流转着桃花春水的眼眸,此刻却映着寒潭死水,朱砂印记蜿蜒绽放在眉心,恍若雪地里溅落的红梅。镜台琉璃盏中凝着宿露,倒映出身后仙侍颤抖的身体——他们举着物品的手指已泛起青白。
      挥退想要上前侍奉的仙娥,我草草束发带冠,并指抹过衣料,霜雪之色的官服顿时化作灼灼红霞,衣角翻涌如业火红莲,升职该当喜庆。大门外停着司刑殿銮驾,随行侍从手执各种礼器,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踏过三千白玉阶时,两侧银甲天兵忽然齐整垂首,银甲相撞之声清脆响起。我望着云海中沉浮的十二重宫阙,朱红礼服被天光浸透,在身后拖曳出凤凰泣血般的残影。
      金阙玉门轰然洞开,十二根盘龙柱震颤着落下细碎辉光。我踏碎满殿浮动的流云,红衣翻涌似焚天烈焰,惊得两侧仙人广袖间溢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些许低语断断续续入耳:“司刑殿之主历来不凡,如今这位更是不寻常!”
      青玉地砖倒映着九重天难得一见的艳色,连瑶池仙鹤都敛翅悬停在琉璃窗外。
      问茶的指节攥紧了手中御笔朱册,反射的光在他腕间乱晃,像是被惊动的潭水泛起涟漪。天帝掌中琉璃盏突然溅出琼浆,在龙纹御座上洇开暗色水痕,天后却浑然不觉地倾身向前,鎏金步摇垂珠撞在眉心,折射出眼底翻涌的沧海。
      "像,太像了!"
      这声喟叹裹着千年陈酿般的颤音,震得殿顶星图簌簌摇晃。我望着御座上明黄与玄黑交织的衣袂,忽然想起人间三月被春雨打落的杜鹃——那些残红如今都凝成了我衣摆的纹路。当膝盖即将触到寒玉阶的刹那,天帝腰间佩玉突然迸出清越叮铃。
      "既执掌司刑殿,便免行跪拜之礼。"
      金口玉言一开,恰似万千命轨开始无声流淌。
      “恭贺飞仙!”
      大殿之中回荡众仙那恭敬的应答之声,我心中难免觉得命运的奇妙。在下界皇宫领命任职去大理寺的场景好像同此刻的情景相互重叠,上方帝王也免了我这些礼仪,不过在下界任职一年不到我就成了仙,如今我的仙命剩的时间恐也不多,真应了那大富大贵的短命之相。我彼时非常想敬天帝两杯鸩酒,全当谢他当年金口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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