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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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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光线有点晃眼,许星禾笔尖顿在作业本上,侧头戳戳浅夏:“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喜欢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说着把手机随手塞进课桌抽屉,金属和木质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浅夏坐在靠窗位置,正托腮望着窗外发呆。梧桐树影在她脸上晃啊晃,听到问话,睫毛忽闪两下,慢悠悠回头。语调清淡:“林知意。” 停顿几秒,又补一句,“现在叫周疏宁。”
许星禾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懵懵眨眼:“一个是圈名吗?” 浅夏轻叹,指尖摩挲着笔杆,声音低了些:“她进剧团后改的。和家里断绝关系,连姓氏都没法留,在字典里翻好久,给自己选了新名字。现在这周疏宁,也算圈里人都知道的代号了。” 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轻轻叠在课桌上 。
浅夏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她小时候…… 被家里人家暴,上学也总被霸凌。好不容易逃出来换城市,一个人浑浑噩噩熬了七年。进剧团初期,又被前辈刁难、被同行挤兑,连台词本都得偷摸藏着看。”
许星禾握着笔的手骤然收紧,纸面洇开墨点:“那后来呢?”
“后来啊……” 浅夏望向窗外摇晃的梧桐,“她把那些刁难全碾成垫脚石。拼命练台词、抠动作,别人嫌她出身脏,她就用演技把质疑声全堵回去。现在终于坐上剧团最高位置,粉丝喊她‘周如愿’,说这是如她所愿,这名字里藏着多少血泪才熬成的愿。”
教室里的喧闹声好像远了,许星禾望着浅夏认真的侧脸,突然明白,有些人追的不是明星,是在别人故事里,找永不低头的勇气。窗外的风轻轻吹,把这份藏着疼痛与坚韧的故事,悄悄送进少年少女心里。
浅夏望着窗台上斑驳的树影,声音又轻了几分:“我关注她的时候,她刚在剧团站稳脚跟。有次直播,镜头扫到她后腰,那一道道疤…… 后来粉丝才知道,是以前被家暴留下的。”
许星禾呼吸猛地一滞,钢笔尖在作业本上划出道深深的痕:“怎么会有人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她没提过原生家庭一句怨,只是说‘这些伤让我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得挣’。”浅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袖口,“后来被同行泼冷水、抢角色,她就把自己关在排练室,对着空椅子演到天亮。粉丝叫她周如愿那天,她在社交平台发了张老照片—— 是当年在小出租屋,对着字典选‘疏宁’二字的场景,配文‘终于,能和过去和解,也和自己和解’。”
许星禾望着浅夏泛红的眼角,突然懂了她为什么总盯着周疏宁的动态发呆。那些藏在 “苦尽甘来” 里的破碎与重生,是同频的人才能接住的暗语。
放学铃声响起时,浅夏把写满周疏宁语录的笔记本塞进书包。夕阳斜斜照进来,给两人身影镀上暖光—— 原来追星不止是仰望,更是借他人的故事,照亮自己往前的路,就像周疏宁说的:“伤疤会结痂,但别让疼痛白疼,要让它变成铠甲上的纹路。”
浅夏转动钥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推开门,熟悉的冷清扑面而来,她默默打开灯,暖黄光晕勉强填满客厅角落。父母又出差了,冰箱上的便利贴边角微卷,写着 “照顾好自己”,可这屋子,连回音都带着孤独。
她摸黑打开暖气,蹲在厨房煮面。水汽氤氲里,浅夏望着屏幕上的全家福笑了笑,手指划过照片时,却觉眼角发涩。
捧着碗面坐到沙发上,暖气烘得人发懒,目光却不自觉飘向墙上全家福。照片里,父母还没那么忙,简然也站在自己身旁笑着比耶,那时的冬天,家里总有热汤和笑声。可如今,汤是速食面,笑声早散在岁月里。
浅夏低头嗦了口面,咸得让人流泪,她却笑着任眼泪掉在碗里—— 原来长大的冬天,就是学会和孤独和解,也明白有些人的 “永远”,终会慢慢走散。窗外的雪不知何时落了,她望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没关系,至少我还有‘周如愿’的故事陪着呀……”
浅夏望着作业本上洇开的墨,才惊觉坐了太久。起身时腰肢发僵,刚把笔搁在桌面,窗外的静谧便顺着进屋子。她本想出门透口气,手搭在门把手上一转,却撞见许星禾的笑脸。
楼道里的声控灯刚亮起,许星禾就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看你没回消息,猜你…… 可能需要人陪。” 他指节抵了抵盒面,“买了那家你说过的芋泥蛋糕,冬天和甜食最配了。”
浅夏望着他睫毛上沾的雪粒,喉间突然发紧。许星禾侧身挤进门,顺手把玄关小灯打开,暖黄光线里,他嘟囔:“还好你家没锁门…… 我怕敲门太响,在楼道等了好几分钟呢。” 说着把蛋糕轻放在茶几上,拆开时奶油香气漫开,和屋里的暖气融成温柔的雾。
浅夏望着许星禾认真分蛋糕的侧脸,想起刚才掉的眼泪,突然觉得这冬夜的孤独,正被少年笨拙又热烈的心意,一点点烘成暖融融的甜。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的小灯、温热的蛋糕,还有身旁笑着说 “一起过冬天” 的人,让那些藏在全家福里的遗憾,暂时成了可以往后放放的事。
浅夏望着许星禾低头拆蛋糕叉时露出的脖颈,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碎片突然涌上来——
他顶着他哥的训斥,硬是把那栋新实验楼的捐赠铭牌刻上她的名字,只为压下校园那些“私生活不检点”的流言;他揣着热乎的豆浆油条从围墙翻进来,校服沾着草屑,在老师回头发现之前立马坐好,生怕被老师撞见;他记得她不吃辣,偷偷给她点外卖时总备注三遍;知道她喜欢周疏宁,默默攒钱抢了两张剧团前排票,说“朋友送的,你肯定想看”。
这些细碎的好,像雪天里悄悄堆起的雪人,等她发现时,早已占满了整个心房。
许星禾刚把叉子递过来,听见那句“许星禾,你想早恋吗”,手猛地一顿。蛋糕叉“当啷”掉在盘子里,他猛地抬头,耳尖瞬间红透,眼里的惊讶像被惊动的星子,亮得晃人。
“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滚,突然把椅子往她这边挪了挪,声音带着点发颤的认真,“想。”
暖气在屋里漫成柔软的云,芋泥蛋糕的甜香裹着少年的话,轻轻落在浅夏心上。她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真的不会再冷了。
浅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蛋糕盒边缘划着圈,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雪上。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把那些藏了很久的话一点点倒出来:“你知道吗?在你转学来之前,我身边真的只有简然。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别人总说我们像连体婴。”
她顿了顿,拿起叉子戳了戳没动过的蛋糕,芋泥被戳出个小坑:“初中时偷偷喜欢过班长,他篮球打得特别好。有次简然帮我带早餐,被他撞见了,后来他跟我朋友说,‘浅夏和简然那么好,肯定在谈恋爱吧’。”说到这儿,她自己先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毕业散伙饭那天,我同桌才告诉我,其实有好几个男生想跟我表白,都以为简然是我男朋友,硬生生憋回去了。”
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浅夏抬起头,望进许星禾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声音突然涩了:“许星禾,你是除了我爸和简然,第一个……不,是唯一一个,对我好到不求回报的人。”她攥紧叉子,指节泛白,“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建实验楼也好,跑遍街买早餐也好,我都记着。可我总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像欠了一整个春天,怎么还都还不清。”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突然说不下去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是怕这份好太沉,自己接不住;是怕习惯了这份温暖,某天又会回到只有自己的冬天。
可没等她理清乱麻般的心思,身体突然被一股带着凉意的力量圈住。
许星禾的拥抱很生涩,手臂绕过她的后背时,几乎是试探着轻轻搭上的,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少年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混着洗得干净的校服皂角香,莫名让人安心。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用还。”
“真的不用还。”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急了些,像怕她不信,“对你好是我自己的事,就像你会为了周疏宁的剧熬夜抢票,会对着她的采访视频傻笑一样,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
浅夏的肩膀僵了僵,鼻尖蹭到他校服上的布料,那上面还沾着点雪粒融化的湿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又快又急,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积攒了太久的委屈、孤独,还有那些说不清楚的依赖,突然在这一刻决堤。她迟疑了半秒,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后背。
校服外套下的身体很瘦,却带着让人踏实的力量。她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声音闷得像含着棉花:“许星禾,你身上好冷。”
“那我多抱一会。”他的手臂悄悄收紧了些,声音里终于透出点少年人的雀跃,像冰雪初融时的溪流,“等会儿我去把暖气再开高点,保证让你暖和起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芋泥蛋糕慢慢凉了,可那点甜香混着少年的气息,在暖光里酿出了更温柔的味道。浅夏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弄明白那些心思。此刻的拥抱,就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灯,接住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