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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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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暴雨前夕的低气压笼罩着春川市的海面,停靠在港口边的货轮和观光船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位于高级公寓顶层的海景琴房传出流畅乐声,《黎明奏鸣曲》的第二乐章一扫沉闷悲怆的浓雾,以交响诗般的丰富色彩展现晴空万里的明媚景象。
这是银河最钟爱的曲子,尤其结合贝多芬承受命运打击依然写出了这样没有一丝阴云的伟大音乐的背景,克服演奏技巧上的困难就像是拨云见日的过程。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音乐转向极快板,情绪也进入高潮,持续的明亮颤音如惊雷滚过琴键,有汗珠顺着少女修长的脖颈滑入锁骨凹处。
落地窗外,狂风吹卷起海岸边的大树,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浪涛。
当最后的部分以宏伟辉煌的方式结束,银河松开延音踏板,这才察觉到放在顶盖的手机在振动。
“熙媛?”银河刚按下接通,对面熟悉的声音便如骤雨般急急砸来。
通过熙媛混乱焦急的讲述,还有相对冷静的金世贤在旁边补充,她大概拼凑出了刚才发生的事——延白帮负责招预备战力的吴章豪错把李俊当成尹佳敏带到仓库去了,负责战斗的尹佳敏、智友和一个叫朴建烨的编外人员径直去仓库了,熙媛和金世贤负责到警局报警。
“银河,我们进去之后要说什么啊?”熙媛和金世贤正站在警局门口,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子。
同样没到过警局的银河自然也不知道报警流程,但她好歹知道时间紧急。于是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尽量保持冷静地想了想:“可能走正常的流程会比较慢,或许你们有认识的警察?当时智友的弟弟刺伤你们老师被带走了,有留下警察的联系方式吗?”
金世贤很快想起罗泰万警察,眼前一亮。
虽然很担心学习小组,但银河的身份实在不便出现。好在很快她就再次收到熙媛他们报平安的电话,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个学习小组,真的在学习吗?”挂掉电话后,小姑娘有点质疑。
这一次抓到的几个延白帮红花双棍都是有前科的,一直有心追查此事的罗泰万警察向住院的李翰琼老师报喜,他们能从这几个人口中得知更多皮韩宇的事。
李翰琼老师出院回到学校,正式向副校长提交了《皮韩宇学生交付善导委员会之调查资料》。
副校长想起去年因随机杀人事件离世的前校长禹正花女士,心中骇然,喝退了李翰琼。
警察这边同样拿皮韩宇没什么办法。即使有足够的由头把他叫来审讯,但对方不以为然的傲慢态度仿佛在看孩子小打小闹。
无论罗泰万如何尝试从不同角度切入,眼睛幽沉深邃的少年始终面无表情地抿着唇,透着事不关己的凉薄。
服务于YB建设的金牌律师很快推门进来了:“我的当事人有《刑事诉讼法》第301条赋予的沉默权。”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罗泰万别无他法,眼睁睁看着皮韩宇离开,郁闷地上天台抽烟。
他想起金世贤说的“暴力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合法化”,身为警察,他们本该护佑一方土地的安宁,但安川市显然已经被只手遮天的YB拖进了病入膏肓的深渊。
从警局出来的皮韩宇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很快就亲自带着马民焕在暗巷团灭了海善高中。被少年踩在脚下的男生跪着求饶,下载了开启深渊的排名APP.
“安川因为一个排名APP统合起来了呢。”含着棒棒糖的马民焕蹲下身看了看他们的伤势,有些咂舌,“不过韩宇,怎么都把他们弄残了?本来顺利的话,应该可以马上成为YB家人的。”
皮韩宇正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鲜血,闻言回头淡淡看他一眼。
少年今夜并没有穿校服,落拓的银灰色风衣夹克修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偏他挑染了银发,肤色又很白,溅到脸上的一点血显得病态又危险。
皮韩宇狭长的眉眼微挑,声音轻柔:“被恐惧支配过的人,才会容易控制。”
他增加常备军的人数,不是想成为他的父亲,而是要踩着父亲上去。
开疆拓土是一方面,流星高工才是他立身的大本营。
想起近来动作频繁的学习小组和那个嚣张的女老师,少年神色变得更冷。
翌日,回到专属的私人休息室,皮韩宇分别在平板上给李翰琼和尹佳敏画了五星和四星。
因打输游戏发出一声“哎西”的马民焕放下游戏机凑过来看,皮韩宇迅速切走了穿着深灰色系校服的女生照片。
“哦,这是谁?演员还是爱豆?”游戏宅马民焕显然不太关心娱乐圈的事,只能得出粗暴结论——那女生的模样够得上他游戏获胜时能偶尔能解锁到的SSR卡。
皮韩宇不搭理他,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马民焕很习惯这家伙的性子,继续自言自语:“不过这校服是隔壁艺高的吧?你打算将艺高一并拉进来吗?”
“少管闲事了。”皮韩宇拿起平板就走。
解救李俊事件让学习小组的成员之间关系更上一层楼。恰好翰琼老师宣布要带他们去首尔的万益高中进行交流,熙媛他们想给银河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她会来。
以文化立国并对外输出的韩国娱乐产业体系完善发达,首尔更是偶像们通向世界的舞台,演出的活动机会非常丰富。
学习小组去首尔交流的这天,恰好Starline娱乐公司在官网上发布了会在汉江举行免费对公众开放的练习生公演,银河的名字赫然排在最前。
结束跟万益高中的交流兼整治隔壁万一高中后,学习小组跟着地图来到了蚕室汉江公园。
几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在懵懂地接过现场派发的手环和应援小礼物后,随人流走到了舞台下的观众席。
“让一让。”“请不要挤。”由男生们用健壮身体开路,熙媛和智友如愿挤进了前三排。
尹佳敏连连躲闪着身边激动举起灯牌的粉丝,只见在场几乎所有的荧光版都印着“?? ??”(银河女神)、“????, ??!”(出道吧银河)”之类的标语,举起的手幅和应援扇也是银河的头像。
“大发!这里比安川人口还多吧。”金世贤堪堪躲过隔壁女生兴奋的肘击,忍不住嘀咕。
比起显得狼狈和格格不入的男生们,熙媛倒是适应良好,兴奋地举着手机拍下粉丝们的应援灯海:“回头要给银河看啊,这么多人专门为她来,这孩子一定会很感动的。这可是我们银河系的宇宙!”
智友是个务实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得趁银河还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多问她要点签名啊,以后可值钱了。”
公园公演后台的集装箱化妆间内,凝重僵持的氛围跟外面截然不同。
时间已经指向18:40,距离练习生们登台还剩20分钟。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堆积成山的化妆品和衣服,目光所及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已经换好演出服的练习生们妆造齐整,唯独银河还穿着自己的私服。
林宥拉和朱诗京坐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摆在桌上的银河的打歌服。
只见那条短裙的裙摆内侧缝线被割裂开来,而裂缝的位置恰好在安全裤边缘,几乎只要稍稍动作就会整片脱落,更何况待会要进行的是大幅度的唱跳。
除了向来跟银河明显不对付的两人,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练习生。她们跟银河不至于针锋相对,但也谈不上多亲近,更不会为了帮她出头触怒朱诗京——这关系户毕竟是理事的女儿,她们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两个助理正在旁边不停打电话,联系公司和常年合作的一些妆造工作室,希望能尽快送合尺寸且风格相似的打歌服来。
经纪人看着默然不语地试图用回形针固定裂缝的银河,无奈地抚额。练习生之间有摩擦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出道位置就那么多,她并非对内部的暗流一无所知。
朱诗京对上经纪人责备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勾唇笑了一下。后者气得脸都青了,却拿她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工资和提拔由朱诗京的父亲决定。
几年练习时间下来,朱诗京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原生痕迹,一刀切的下巴要通过频繁填充才能保持面部支撑力,一做起表情就很明显。
此刻她笑起来,侧面看显得像格格巫本巫,塑胶感十足:“某些人不是一直被赞能靠脸吃饭吗,裸奔也有人看吧?”
林宥拉附和道:“公司可不允许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两人说着笑作一团,其余练习生都心情复杂地看着银河,没有人站出来。
经纪人瞪了她们一眼,两人止住笑。
“银河啊,现在是下班时间,路上都在堵车,你先休息一会儿吧…由丽,待会你来顶银河的c位,动线调整一下。”即使心中不忍,为了公演的顺利开展,经纪人只能从大局角度重新安排。
被点名顶替C位的由丽跟银河是同期,是韩国人最偏好的清纯淡颜,实力虽然算不上出挑,却胜在踏实练习不作妖,比随时会投放炸弹的朱大小姐更让人放心。
“啊,内。”做惯了小透明的由丽无措地掀开盖在膝上的毛毯站起来,怯怯地看了看经纪人和一直低头的银河。
蚌鹤相争,得利的倒成了第三人。
经纪人做好安排后,望向银河。
身着Lululemon白色长袖和水洗浅蓝牛仔裤的女孩以极简穿搭勾勒出纤细线条,奶白色的针织发带系在微卷披发上,生动诠释了cleanfit是永不过时的满分答案。
星味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玄学,即使年纪不大,练习时间不是最长,但这种魅力不是后天习得,而是这个人始终对于舞台的渴望。
明明具有压倒性人气,公司也打算利用银河的号召力在这场公演上顺势推出别的练习生,奈何这些明明要借着银河带飞的既得利益者眼皮子太浅,根本想不到这层。
经纪人头疼地叹口气,她从业也有十多年,早就练就出能一眼看那些孩子们未来能走多远的火眼金睛。
Starline混乱的内部管理和对于练习生之间团体凝聚力培养的轻视,早晚会反噬到自己头上。
或许公演结束后,她要重新物色一家公司了。
七点,温度随着夜幕一起降下,江边的落日晚霞格外绚丽。
前调是落日余晖,后调是蓝调时刻,每一刻都有不同的美丽,即使只是漫无目的散步都会让人觉得治愈。
年轻靓丽的练习生们随着音乐站上舞台,底下的观众们和过往的行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银河在哪啊?”音响传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尹佳敏不得不朝着熙媛低吼。学习小组的其他人也不解地看向这位银河至亲。
按着官网上的节目单,几乎所有的歌曲都由银河领衔担当c位,可现在站在最中间的却是陌生面孔。
一两首歌倒也罢了,当朱诗京拿着手麦独自在台上表演solo曲时,底下的观众们不干了,纷纷开始大声喊“银河!银河!”
智友皱眉,她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凭着敏锐的知觉,本能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不对:“这算什么?打着银河的名号,推其他练习生出来吗?”
熙媛不安地咬着嘴唇,为了给好友惊喜,她事先没跟银河说今天会来首尔。当下银河本人在哪她不知道,也怕此时打电话过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绝不是会误场的孩子,舞台和愿意听她唱歌的粉丝,是她最在乎的!”熙媛回忆起儿时跟银河一起上兴趣班,小姑娘即使顶着高烧都会央求父母送她到琴行参加小型汇报演出。
无法上台的银河不想呆在人来人往的化妆间,于是戴着口罩走到了临时堆放杂物的小单间。
小姑娘听着外面朱诗京升key破音的尖锐歌声,吸了吸鼻子。
她没想过这些人真的会针对她到这种程度,因为一直接触到的几乎都是善良孩子,即使有竞争,银河也坚信最后会凭借实力取胜。
原来退让不会换来息事宁人,那些一开始就充满恶意的人只会变本加厉地将她彻底踩在脚下。
怎么办呢?她还能出道吗?银河深深呼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怎么,你公司穷到连布都买不起吗?”小单间的门被打开,逆光而立的少年单手拎着她的破裙子,磁性的嗓音像是刚刚睡醒的小猫。
一束光透进来,银河看到了眼前人夹杂在黑发中的银色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