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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军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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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枝盛了一碗豆浆递给江愆,斟酌一番后还是说道:“雪臣,我想自己出去逛逛。我来到榕城这么久,从来没有心思好好看一看这一座城市。”
“喵呜~”云团儿摇着蓬松的尾巴,身轻如燕,轻轻一跃,跃上了沈濯枝的膝盖。
“云团儿!你把它从栖月山接下来了!”他将云团儿抱在怀里,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着它的头。
“谁让你如此狠心,抛夫弃子,只留下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江愆伸手在云团儿肚子上摸了两把。云团儿喵呜一声,往沈濯枝怀里贴了贴。
“你个没良心的,他一回来,你就不和我好了?”
沈濯枝握住小猫儿的两只爪子,低下头认真的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喵呜~”
沈濯枝将它拢在大腿上,一下一下摸着,又重提了刚刚的话题。他回到榕城毕竟是有其他的目的,至少他该先去和程老板报一声平安。
“我这几日有一些要紧的军务处理,过几日我空下来,陪你一起逛好不好?”
“你先忙着,你空下来我们再商量嘛。昨夜的琉璃灯打碎了,我想自己去买一盏。”
江愆见他坚持,退了一步:“那让田青陪着你,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
沈濯枝乖巧的点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江愆的底线。
田青开着江愆最昂贵时髦的汽车载着沈濯枝逛了一圈榕城,买了新的、漂亮的琉璃灯,给江愆订了两身西装,沈濯枝还从未见过江愆穿西装的样子,还去了洋人开的精致的咖啡馆,他和田青一人尝了一杯,田青被苦的眉头皱在一起:“公子,这真的不是在喝中药吗?”沈濯枝笑起来,他也觉得很苦,所以贴心的为江愆也打包了一杯。
不知不觉间逛到了中午,沈濯枝有些累了,他环顾四周,随意地指着一家饭馆:“我们用些午饭吧。”
田青道:“这家云和宴也是榕城的老字号了,有些地道的特色菜呢。”
正是午饭时分,云和宴颇为热闹,宾客络绎不绝。
主仆二人一同走了进去,田青正要招呼店小二,沈濯枝状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便立即放下了账本,殷勤地为他们点菜:“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沈濯枝道:“田青,你来点吧,点一些招牌特色菜就好。”
田总管很会安排菜品,几道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他平日观察着沈濯枝喜欢酸甜口的食物,又特地点了两道,十分合沈濯枝胃口,他食指大动,比在小公馆用的更多些。
田青提议道:“不如把这里的厨子挖到小公馆去吧。”沈濯枝怕因为自己害得家里的师傅失业了,摇摇头拒绝:“倒也不用,以后我们常来。”
“我看对面街上有一家点心铺子,你去买一些带回家吧,我脚有些痛,在这里等你。”
田青不疑有他,忙不迭去了。
沈濯枝静静坐着,等了片刻。不多时便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却不是程老板。
“乾清。”
赵乾清似乎轻减了许多,镜片下藏着眼下的乌青,有些胡茬冒出来,整个人都十分地憔悴。他推了推眼镜,十分歉疚地说道:“江公馆最近的守卫太森严了,我找不到时机去见你,对不起。”
沈濯枝没想到他如此固执,如此……情意深重,他自知不能回报他同等的感情,必须要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快刀斩乱麻才好,优柔寡断对用情之人最是折磨。
“我和他之间,曾经有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们很好,他对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
赵乾清知道沈濯枝是一个骨子里很温柔的人,即使他见过沈濯枝干脆开枪连杀两人的画面,他依然这么觉得。
他对每一个人都很温柔,学校里调皮捣蛋的小朋友,日常相处的左邻右舍,以及他这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都会拥有他的温柔。可是,每当提起那个人的时候,他的温柔中又夹杂了很多东西,曾经是哀婉、凄惶,如今变成了缱绻、眷恋。
沈濯枝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显但发自眼底的笑意。长衫的立领遮盖不住天鹅颈上斑驳的痕迹。
江愆是爱情中的施暴者,他却拥有最温柔的恋人。
赵乾清嫉妒的发狂,江愆这样独裁专断、横行霸道的军阀,为祸一方,沈濯枝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作为一名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谦谦君子,亦是留洋海外的英国绅士,他自知应不应再纠缠,然而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输给江愆这样的人。
他撕下了谦谦君子与英国绅士的面具,露出了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他是个军阀!季雨,他割据一方、鱼肉百姓,他是人民的敌人!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濯枝的目光冷下来:“江愆虽然不是留过洋的新思想人士,然而他知道什么是家国天下,什么是忠孝节义。割据一方是事实,鱼肉百姓他却愧不敢当!他一直全心全意地守护着榕城的百姓。况且,贵党不是也一直试图让他归顺贵党吗?想必也是知道江愆一心为国的心思的。”
赵乾清有些哑口无言,他其实对江愆没有什么了解,只是他从来对“军阀”没有什么好印象,理所当然地认为江愆也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江愆目前没有加入贵党,但我想我们的目标同样是驱除鞑虏,振兴中华。党派的本质是志同道合,如果贵党并不认可江愆的为人,我想我并没有必要游说他加入贵党。”
赵乾清自知失言,个人之间的恩怨是决不能影响到组织任务的,他心里有轻重。于是不得不向沈濯枝道歉:“抱歉,刚刚的言论只是我个人对他的无端揣测,并不代表组织的态度。请不要因为我的过失而影响组织的任务。”
沈濯枝勉强替江愆收下了这份歉意,他看到田青已经排完队买好了糕点,正要向云和宴走过来,他站起身,最后说了一句:“我会尽力的。”虽然与赵乾清产生了争执,可是他确实很向往赵乾清曾经为他勾勒的那个美丽新世界,他愿意和江愆一起,为那个理想的世界去奋斗。
沈濯枝将新买的琉璃灯重新摆在书桌上。这是他亲自挑选的,灯罩是渐变的蓝绿色,顶部的深蓝过渡到底部的翡绿,如同将一片极光封存在琉璃之中。灯罩表面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棱面,光线穿过时,折射处璀璨的宝石般的光芒洒在墙面和地板上。
江愆也对这盏灯赞不绝口。“这么漂亮的灯,不若放到客厅吧,让来做客的客人都能欣赏一下。”
?
“可是我房间的琉璃灯昨晚上被你打碎了,这是我专门买来放在这里的。”
“家里还有蜡烛,我让田青拿来一对儿摆在这。”
蹊跷,太蹊跷了。他狐疑地盯着江愆,不肯妥协。
江愆招架不住沈濯枝这样直勾勾的审视,只好举起双手投降,他从身后抱住沈濯枝,深深吸了一口他的气息:“我只是想,燃一次红烛到天明,也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沈濯枝呼吸一滞。是啊,他和江愆两个男人,是没有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这一套正统礼仪了,总归让人遗憾。不若天地为媒,许下终身。至于聘么,他问江愆:“你想娶我,用什么做聘礼?”
“金银珠宝?钱粮地契?军火武器也行。”他江愆是个俗人,只能想到这些俗气的身外之物。
沈濯枝笑着摇头,转身双手搂住江愆的脖子,鼻尖贴着鼻尖,他小声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有你就够了,江雪臣。”
一对儿龙凤花烛彻夜燃到了天明。沈濯枝觉得自己也像床头那对蜡烛一般,燃烧了、融化了。
沈濯枝特意带回的那杯咖啡也忘记喝了,第二天早起凉透了,江愆尝了一口艰难地咽了下去,点评到:“你就是在拿中药骗我吧,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沈濯枝看着他笑起来。
他偏过头看了看床头那一对已经燃尽了的红烛,在心中悄悄念道:“父亲,母亲,眼前这个人,是我爱的人,请不要责怪我与他私定了终身,我们总归不是寻常夫妻一般。希望父亲母亲能认可我们,保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