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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淮桉 ...

  •     “您好啊,大娘,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先生,您帮忙看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您好……”

      一个跛足的年轻男人,徘徊在城门口,手里拿着一副画像,挨个询问每一个过路人。

      烈日炎炎之下,人们的心情都更焦躁些,耐心也少些。脾气好一点的温声道一句“没见过”,恶劣一些的则欺负他是个瘸子,对他推推搡搡。他也不会生气,低着头求饶“对不起、对不起”,那些人见他是个十足的软柿子,捏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骂一两声也便离开了。

      连续几日,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都坚持不懈地游荡在城门口。

      江愆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很快注意到了他,将消息汇报上去。

      探子凭借自己的印象绘出了画像上的人物,顾连钧看到后一惊,收下画像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江愆。

      “司令,那画像上的人,有八成像是沈公子。”

      江愆接过画纸。是沈濯枝,江愆一眼便认了出来。但并不是现在的沈濯枝,眉目间更多青涩和稚嫩,眼睛更圆些,脸颊有点婴儿肥,更像是两年前的沈濯枝,或许还要更年少些。

      这人认识年少时的沈濯枝……

      “想办法带过来,我亲自审。”

      江愆心中犹疑不定,不像是哪方势力的做派,这行事作风也太莽撞了些。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沈淮桉瞬间清醒。

      “你叫什么名字?”

      沈淮桉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两只脚则分别绑在了椅子腿上,一动不能动。

      面前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审讯室的桌前,此人面目十分凶狠,眉宇间也带着一股煞气,静静地坐在那儿,无端就能让人联想到阎王罗刹来。或许,他已经死了,现在在十八层地狱也说不准。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沈淮桉不答反问,审讯室里并未悬挂任何旗帜、徽章,审讯二人的衣着也是毫无标志的白衣黑裤,让人无从分辨身份。

      “唰”的一声,长鞭凌空甩下,一鞭子抽到了椅背上,即使顾连钧控制着鞭子方向,尽力避开了受审的人,长鞭上的倒刺还是不可避免的刮裂了沈淮桉的衣服,胳膊上的皮肉绽开,鲜红的血渗出,十分刺眼。

      审讯室不见天日,只有一盏昏暗、幽微的台灯提供着光源。江愆将台灯对准他的脸。沈淮桉偏过头去,被顾连钧铁钳般的手掌捏住了下巴。

      江愆看着那张脸。原本白皙的面庞已经沾满了泥尘,还有两道擦伤在丝丝缕缕的渗出血迹。然而即使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鼻梁无法被掩盖,更重要的是,眉目间有几分神似沈濯枝,尤其是那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

      “你与沈濯枝,是什么关系?”江愆透露给他一点消息。

      沈淮桉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江愆,眼中如猎豹般警惕。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你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濯枝在哪儿!”他还是不肯回答,全身剧烈的挣动起来。顾连钧扬起鞭子正欲再打,江愆抬了抬手,按下了他的动作。

      “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却想知道这么多秘密?凭什么?”

      沈淮桉满是警惕的神色中浮现出一丝犹豫,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但是,他似乎真的知道沈濯枝的下落。

      要不要相信他?要不要赌一把?

      江愆不再说话,给足他思考、定夺的时间。

      良久,男人妥协,缓缓开口:“我叫,沈淮桉。”

      是了,眼前这个跛足的年轻俊秀的男人,就是沈濯枝失散的兄长。

      “你为什么在找沈濯枝?”

      江愆见他还是不肯回答,再下一剂猛药:“你是季雨的兄长吗?”

      他怎么会……季雨事沈濯枝的乳名儿,只有极亲近的长辈、朋友才会知道这个名字。这个男人,究竟和他的弟弟是什么关系?

      “你担心我对他不利吗?可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不过是一些儿时旧事罢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拿出来,又能对谁不利呢?”

      沈淮桉闭了闭眼,彻底动摇了。

      “没错,我是沈濯枝的哥哥,两年前,我们的父母被土匪杀害,我们也被迫失散。”

      “这两年,你又去了哪里?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来找他?”

      “我被卖给了日本人做下人,腿是试图逃跑的时候被日本人打断了。”

      “那你这次怎么逃出来的?”

      “那个日本人的母亲病逝了,府里乱成一团,我趁乱跑出来的。”

      江愆看了顾连钧一眼,顾连钧给沈淮桉松绑,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只能先委屈你在这里暂住几天了,沈先生,如果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会让你们兄弟团聚的。”

      “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江愆转身离开了牢房,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了走廊里忽明忽灭的灯光,在地面投射出变换的阴影。皮鞋的根部敲打在水泥地面,清脆的脚步声渐远。沈淮桉望向他离开的方向,那双比沈濯枝更锋利一些的眼睛半眯起来,神情有些莫测,被昏黄的灯光所掩,留下锁门的顾连钧并未发现。

      沈淮桉就这样被关进了军队的密牢之中,不过他并没有受到什么苛待,无人对他用刑,每日都有干净的食水的供应。

      “司令,已经核实过了,沈淮桉几经辗转,最后被卖到了北方松城渡边正雄家,上个月,渡边正雄的母亲去世了。不过,关于其逃跑被打伤腿的事并没有查实,我们只能查到他进入渡边府上后被安排伺候渡边家的大小姐渡边真和,其余的探听不到了。”

      江愆手掌搭在办公桌的边缘,食指没什么节奏的轻轻点着,他沉吟片刻道:“带他来见我。”

      沈淮桉看到那日执鞭的人打开了牢门,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沈淮桉问道:“你是军人?你们是江家的人?”

      顾连钧并不回答,只说:“今天你应该会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跟我走吧。”

      哗啦一声,铁链被打开,顾连钧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带他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大概在地牢中走了半刻钟,沈濯枝感受到了阳光打在了他身上,一股股热浪袭来,耳旁传来聒噪的蝉鸣。又过一刻钟,他大概是进到了什么建筑里,七拐八绕进了一间屋子。

      黑布被解开,骤然的光明让他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他几乎感到眩晕。

      不出意外,仍旧是那个审讯室里那个高大阴狠的男人。只不过,他这次没有再隐瞒身份,笔挺的军装和腰部的配枪让他更具威严和压迫感,肩章上的金色星花则显示出他在军中不俗的地位。

      沈淮桉没有再问“你是谁”,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问:“你和沈濯枝是什么关系?”

      接着,他看到那个总是脸色阴沉的男人眼神中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您好,沈先生。”

      ……

      没见过你这样先兵后礼的。

        “我是江愆,是沈濯枝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和沈濯枝之间的关系,“是他的爱人。”

      什么?

      沈淮桉一时未反应过来。

      他连退三步:“你,你!可他是男人!”

      ……

        “我也是。”

       “你们这是有违伦理!有悖纲常!”

       “畜生!畜生!”

      江愆这辈子被人当面骂出身只有过两次,一次是沈濯枝,一次是沈淮桉,当真是一对儿亲兄弟。

      “沈先生,请您平复一下情绪,我带你去见季雨。”

      听见“季雨”二字,沈淮桉如遭雷劈,这算是沈濯枝的乳名儿,从前除了父亲母亲和他这个亲哥哥外,再无人这样唤他了。沈濯枝连这个名字都肯告诉他,难不成,他居然是真心爱上这个江愆了吗?

      怎么可能!他那个天真可爱、乖巧懂事的弟弟,怎么会如此大逆不道!

      “连钧,带沈先生去梳洗一番。”

      沈淮桉洗了澡,换上了顾连钧为他准备好的衬衣长裤。其实,他本是极英俊的青年。他身量与顾连钧相仿,身材并不魁梧,但也是长身玉立、气度非凡的翩翩公子。从小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少年,骨子里总是有种矜贵在的,即使摔在泥里、被人践踏,也磨不去这种气质。

      这次他没有被蒙上眼睛,与江愆一路同乘,汽车一路平稳向城中驶去。大舅哥与弟……媳妇之间诡异的沉默着,沈淮桉几次张了张嘴,犹豫之下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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