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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边界瓦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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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比预想的还要大。
林墨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雨水在台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应该直接叫车回宿舍的,但双腿却像生了根。手机显示晚上九点十七分,沈知夏去取车已经过了八分钟。
"久等了。"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沈知夏的发梢沾着雨水,在霓虹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她身上有淡淡的红酒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车停得有点远。"沈知夏将伞往林墨那边倾斜,"小心台阶,有水。"
林墨跟着她走进雨里。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沈知夏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让林墨想起高中时挤在同一把伞下的日子。那时沈知夏总是把伞往她这边偏,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
"你喝酒了,能开车吗?"林墨问。
"叫了代驾。"沈知夏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灯在雨中形成两道朦胧的光柱。代驾小哥站在车边,见她们走来,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内空间狭小而私密,皮革混合着沈知夏身上香水的气息。林墨紧贴着车门坐着,尽量拉开距离。晚餐时的红酒让她太阳穴微微发胀,窗外的雨模糊了一切景色,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移动的小空间。
"冷吗?"沈知夏问,"可以调高空调温度。"
"不用。"林墨摇头,却在下一秒打了个喷嚏。
沈知夏轻笑一声,从后座拿出一条驼色羊绒围巾:"总是这样,明明怕冷却不肯说。"
围巾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沈知夏的气息。林墨想拒绝,但温暖战胜了理智,她将围巾搭在肩上,立刻被一阵暖意包围。
"谢谢晚餐。"林墨看着窗外流动的灯光,"书可以还我了。"
沈知夏从包里拿出那本《飞鸟集》,书页间夹着一张照片。林墨抽出来一看,呼吸顿时凝滞——那是高二运动会后的合影,她和沈知夏站在领奖台上,浑身是汗却笑得灿烂。照片边缘已经泛黄,折痕明显,显然经常被拿出来看。
"你留着这个?"林墨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只有这一张。"沈知夏轻声说,"在英国的头两年,它是我唯一的慰藉。"
林墨胸口发紧。她想起自己枕头下同样藏着一张沈知夏的照片,边角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到了。"代驾小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墨抬头,一栋现代风格的高级公寓楼矗立在眼前,玻璃幕墙在雨中泛着冷光。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目的地。
"这是哪?"
"我家。"沈知夏付完钱,代驾小哥下了车,"雨太大了,你宿舍离这有一个小时车程。不如上来坐坐,等雨小点再走。"
理智告诉林墨应该拒绝,但酒精和某种更深层的渴望让她点了点头。
电梯直达28层,沈知夏的公寓宽敞得令人窒息。整面落地窗外是城市雨景,灯火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流动的油画。
"随便坐。"沈知夏脱下外套,"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林墨站在客厅中央,手足无措。公寓装修简约却处处透着精致——真皮沙发,手工编织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茶几上散落着几本外国文学原著和一台MacBook,旁边放着一个药盒,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
沈知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迅速收起药盒:"褪黑素,有时差的时候吃。"
她走进开放式厨房烧水,动作娴熟地准备茶具。林墨小心地坐在沙发边缘,目光扫过书架——除了各类文学作品,还有一排排沈知夏自己的书,各种语言版本整齐排列。
"你住这里多久了?"林墨问。
"三年。"沈知夏端着茶盘回来,"回国后买的。尝尝这个,正山小种,你应该会喜欢。"
茶汤橙红明亮,香气醇厚。林墨抿了一口,暖流直达胃底。她注意到沈知夏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表盘简约却不失奢华。曾经那个连校服都要借钱买的女孩,如今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人生。
"喜欢你的公寓。"林墨轻声说。
沈知夏笑了:"比我们当年梦想的那个'有玻璃天花板的房子'差远了。"
林墨胸口一痛。那是她们躺在学校天台看星星时做的梦——要一起设计一栋房子,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空。
"你现在...一个人住?"林墨试探性地问。
"嗯。"沈知夏的目光坦然,"一直是一个人。"
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幕墙。林墨的头发还带着湿气,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到颈间。沈知夏突然站起身:"你得把头发吹干,不然会感冒。"
不等林墨回应,她已经从浴室拿出吹风机:"转过去。"
"我可以自己——"
"转过去。"沈知夏的语气不容拒绝。
林墨背过身,感受到沈知夏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吹风机的暖风拂过脖颈,沈知夏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指尖偶尔擦过头皮,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你头发比以前长了。"沈知夏的声音混在风噪里,"但还是那么软。"
林墨闭上眼,任由感官支配。沈知夏的手指按摩着她的头皮,逐渐下移到后颈。这个部位太过敏感,林墨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放松。"沈知夏关掉吹风机,声音突然变得很近,"你一直这么紧张。"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林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沈知夏的手停在她的肩膀上,只要一个转身,她们就会——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林墨如蒙大赦般跳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是图书馆同事的来电,询问明天的工作安排。通话结束后,气氛已经变了。沈知夏站在窗边,背影修长而孤独。
"雨小了。"她头也不回地说,"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出租车里,两人都沉默不语。林墨的头发蓬松干燥,还残留着沈知夏指尖的温度。她偷偷用余光打量沈知夏的侧脸——在街灯明灭间,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庞如今带着成熟的棱角,却依然让她心动不已。
"为什么答应来吃饭?"沈知夏突然问。
林墨攥紧了围巾:"因为...你想还书。"
"只是这样?"
车窗上的雨滴扭曲了外面的世界。林墨想说"是",但谎言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
沈知夏转过头,目光灼热:"你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林墨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回家。不知道...为什么还对你..."
剩下的话消失在空气中。出租车停在员工宿舍楼下,雨确实小了,只剩下零星的雨丝。
"到了。"沈知夏说,却没有动。
林墨解开安全带,手指在车门把手上犹豫:"谢谢送我回来。"
"林墨。"沈知夏叫住她,"下周我有个读书会,在蓝鲸书店。如果你有兴趣..."
"我会考虑的。"林墨没有承诺,但也没有拒绝。
宿舍灯光亮起,林墨站在窗前,看着出租车缓缓驶离。她的肩膀上还残留着沈知夏手指的触感,唇齿间萦绕着红酒和正山小种混合的余味。床头柜上,那本《飞鸟集》静静躺着,扉页上的字迹已经泛黄,却依然清晰。
林墨拿起书,一张便签纸从里面飘落——「如果你愿意,周五晚上七点,我可以告诉你这十二年的所有故事。——知夏」
便签背面是蓝鲸书店的地址。林墨将纸条攥在手心,又慢慢松开。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她的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