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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秘密手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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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夏的公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为整个城市镀上一层淡金色,远处江水如一条银带蜿蜒流淌。林墨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思绪仍停留在医院那场爆炸性的对峙。
"加蜂蜜了吗?"沈知夏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林墨点点头,接过茶杯。沈知夏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头发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居家。与医院走廊上那个怒斥林母的强势女人判若两人。
"医生开的药。"沈知夏从纸袋里取出几盒药放在茶几上,"帮助缓解焦虑的,还有营养神经的。张医生说你的视力问题需要身心综合调理。"
林墨盯着那些药盒,喉咙发紧:"谢谢...为了今天的一切。"
"不用谢。"沈知夏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亲近又不至于让林墨感到压迫,"饿了吗?我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还好。"林墨抿了口茶,蜂蜜的甜味在舌尖蔓延,"你之前说的...那些信..."
沈知夏的睫毛轻轻颤动:"你真的想看?"
"非常想。"
沈知夏放下茶杯,起身走向书房。林墨听到电子锁的嘀嗒声,然后是金属摩擦的轻响。几分钟后,沈知夏捧着一个深蓝色保险箱回来,将它放在茶几上。
"我本来打算..."她输入密码,箱门轻轻弹开,"等合适的时机再给你看。"
保险箱里整齐排列着一摞摞信封,按年份分类,每一封都标注着日期。最上面那封的邮戳显示是两周前,而最下面的已经泛黄,看上去至少有十年历史。
"三十七封是寄出后被退回的。"沈知夏轻声解释,"剩下的...是我写但没勇气寄出的。总共三百六十五封,几乎每周一封,从未间断。"
林墨的指尖轻触最旧的那封信,信封上沈知夏的字迹稚嫩却认真:「给林墨,2009年9月15日」。那是她们分开后的第一个月。
"可以看吗?"
沈知夏点点头,眼神既期待又忐忑。
信纸已经泛黄,折痕处几乎要断裂。十五岁的沈知夏在信中倾诉着对新学校的厌恶,对林墨的思念,以及无数个"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如果当初我坚持要见你,如果当初我没有相信你妈妈的话...小数学家,你现在好吗?还有人帮你刮掉三明治里的蛋黄酱吗?...」
泪水模糊了林墨的视线。她翻开第二封、第三封...随着时间推移,沈知夏的字迹越来越成熟,内容也从单纯的思念变成了生活的分享、成长的烦恼、文学的探索。每一封信都以"亲爱的小数学家"开头,以"永远爱你的知夏"结束。
"我不知道..."林墨的声音哽咽,"你写了这么多..."
"写给你信是我唯一能坚持的习惯。"沈知夏的手指抚过那些信封,"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大学退学、第一本书被拒、抑郁症发作...我总能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想象着你在听我说话。"
林墨拿起最近的一封信,日期是两周前。这封信比其他都要厚,沈知夏在信中详细描述了重遇林墨那天的情景——
「...你坐在咖啡馆角落的样子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只是眼神多了防备。我想告诉你这十二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你已不再需要我的爱,怕我的出现只会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一滴泪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林墨突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弯下腰,将脸埋进掌心,泣不成声。
沈知夏立刻跪在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别哭...我不是想让你难过..."
"不是难过..."林墨摇头,泪水不断滚落,"是...后悔...我早该反抗她...早该找你..."
沈知夏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不全是你的错。我们都太年轻,太无力..."
"那些伤疤..."林墨抬起手腕,声音支离破碎,"不只是因为想你...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妈妈总说我必须完美,必须'正常'...而爱上你是我唯一不后悔的'不正常'..."
沈知夏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沾湿了两人的皮肤:"你值得全世界所有的爱,林墨。无论是十五岁,还是现在。"
门铃在这时响起,外卖到了。沈知夏匆匆去取餐,回来时发现林墨已经整理好情绪,正在翻阅另一沓信件。
"先吃饭吧。"她将餐盒放在茶几上,"信可以慢慢看。"
林墨却摇摇头:"再让我看一些...我需要知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她们肩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一边吃简单的晚餐,一边阅读那些跨越时空的信件。随着一封封信被打开,沈知夏的人生轨迹逐渐清晰——被迫去英国读高中,与父亲决裂后半工半读上大学,第一本书被退稿三十次才出版,抑郁症最严重时几乎放弃写作...
"你从没提过这些。"林墨轻触信中关于抑郁症的那一段。
沈知夏苦笑:"不想让你担心。何况...我们失联不是你的选择。"
夕阳西沉,室内的光线逐渐暗淡。沈知夏起身开灯,林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怎么了?"
"我..."林墨眨了眨眼,"我能看清了。不是模糊的,是完全清晰的。"
沈知夏蹲下身,仔细端详她的眼睛:"真的?没有黑点?没有模糊?"
"就像...突然摘掉了毛玻璃。"林墨环顾四周,连远处江对岸的广告牌都清晰可见,"从医院出来后就在慢慢好转,但现在特别清楚。"
沈知夏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张医生说得对,你的问题在心里。"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沈知夏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是你妈妈。"
林墨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感到往常那种窒息般的恐惧。沈知夏将手机递给她,但她摇了摇头。
"你帮我接吧。"
沈知夏挑眉,得到林墨肯定的眼神后,她按下接听键并开了免提。
"林墨!你终于接电话了!"林母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
"是我,沈知夏。"沈知夏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林墨现在不想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更加愤怒的回应:"又是你!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她二十七岁了,阿姨。"沈知夏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有权决定接谁的电话,见什么人,爱谁。"
"爱?"林母的声音充满讥讽,"别恶心人了!她只是一时糊涂,迟早会明白什么是正常的生活!"
沈知夏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但声音依然平稳:"十二年前你利用我们的信任和年轻拆散我们,现在还想重演吗?看看林墨手腕上的疤,那就是你所谓的'为她好'的结果!"
"那只是青春期的小把戏!"林母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是她母亲,我知道什么对她最好!"
"不,你不知道。"沈知夏直视林墨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寻求许可。林墨轻轻点头,手指悄悄握住了沈知夏的另一只手。"你只在乎她是否符合你的期待,从没关心过她真正想要什么。"
"把电话给林墨!"林母几乎是在尖叫,"我要亲自和我女儿说话!"
林墨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妈,我在听。"
"立刻回家!"林母命令道,"别和那个...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不。"林墨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我不会回去。至少现在不会。"
"你——"
"我需要时间...思考。"林墨打断她,"请你...暂时别联系我。"
电话那头传来抽泣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
"我知道你爱我,妈妈。"林墨闭上眼睛,"但你的爱有时让我窒息。那些伤疤...不只是因为沈知夏,更是因为...我总觉得达不到你的期望,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林母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就挂断了。
房间重归寂静。沈知夏将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捧起林墨的脸:"你刚才...太勇敢了。"
"不算勇敢。"林墨苦笑,"手还在抖。"
沈知夏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感觉到了吗?我也在抖。"
两人相视而笑,某种无形的枷锁似乎在这一刻松动了。林墨的视线扫过那些信件,突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沈知夏用十二年时间,不间断地为她建造了一座爱的纪念馆,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些信..."她轻声问,"就是李编辑说的'写了十年的作品'?"
沈知夏点点头:"她只知道我在写一部很重要的长篇,不知道具体内容。实际上...这些信就是我最真实的作品。"
"比《雨季不再来》更真实?"
"那本书是给读者看的。"沈知夏的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信纸,"这些...是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
夜色渐深,她们转移到了沙发上。林墨靠在沈知夏肩上,听她讲述那些信中没写的细节——第一本书出版时的欣喜,签售会上遇到的有趣读者,独自旅行时的见闻...沈知夏的声音温柔而富有节奏,像一首催眠曲。
林墨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她昏昏欲睡的安宁。是一条工作邮件——市图书馆的上级转发给她一份国外大学图书馆的工作邀请,薪资丰厚,合同期两年。
"怎么了?"沈知夏察觉到她的僵硬。
林墨将手机递给她看:"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他们需要一个中文文献专员。"
沈知夏的眼睛快速扫过邮件内容,表情难以捉摸:"很好的机会。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林墨诚实地说,"昨天之前,我可能会立刻答应。但现在..."
"但现在有了新的变数。"沈知夏轻声补充,"我。"
两人陷入沉默。林墨盯着那封邮件,思绪万千。出国意味着逃避——逃避母亲的控制,逃避与沈知夏复杂的关系,逃避那些刚刚被挖出的旧伤...但也可能意味着新的开始。
"你需要时间考虑。"沈知夏最终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林墨抬头看她:"即使我选择离开?"
"即使你选择离开。"沈知夏的眼中闪烁着痛苦却坚定的光,"但请记住,这次我会等你。无论两年,五年,还是更久...我会一直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墨心中最后一道锁。她突然明白,真正的选择不是走或留,而是是否敢于面对自己的心——那颗从未停止爱沈知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