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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星洲砺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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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民国五年(1916年)秋至民国十五年(1926年)
地点:海上航行、新加坡(星洲)、马来亚橡胶园
黄浦江的浊浪与冲天的火光,最终被无垠的深蓝所取代。小小的舢板在浩瀚的南中国海上,如同一片被狂风巨浪肆意抛掷的枯叶。咸腥的海风带着狂暴的力量,抽打在沈辛瑜(此刻,她心中默念着"墨"先生赋予的新名﹣﹣沈怀瑾)单薄的身上,冰冷刺骨,却也涤荡着过往的血污与硝烟。
怀瑾蜷缩在湿漉漉的船舱角落,紧紧抱着那个浸透海水、却依旧沉甸甸的粗布包袱(里面是"泥鳅"塞给她的简单衣物、几块硬饼、以及最重要的﹣﹣一本空白护照和一张去往新加坡"海丰号"货轮的船票,署名:沈怀瑾)。每一次巨浪撞击船体,都带来令人窒息的颠簸和失重感,胃里翻江倒海。她咬紧牙关,不让一丝呻吟溢出唇瓣只是更紧地攥住腕间那枚温润的玉算珠(辛金之锚,信念所系)。
掌舵的大勇("墨"先生安排的同志)如同礁石般沉默而坚韧。他古铜色的脸庞被海风和盐粒刻满沟壑,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墨浪翻滚的海面,肌肉虬结的双臂与狂暴的风浪角力,操控着这叶扁舟在死亡的边缘穿行(劫财庚金,搏击风浪)。
"怀瑾妹子,撑住!"大勇的声音混在风浪咆哮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过了这片'黑水洋',就快到了!想想咱们炸掉的那些祸害百姓的枪炮!想想你以后要做的大事!这点风浪,算个球!"
怀瑾抬起头,透过被浪花模糊的视线,看向大勇逆风而立的背影。那背影,与记忆中"墨"先生清瘦却如山岳的身影、与"泥鳅"消失在火光中的坚毅面庞,奇妙地重叠在一起。一股暖流夹杂着更深的使命感,从冰冷的心底涌起(丁火引路,同志情谊)。是啊,她并非孤身一人。她的身后,是千千万万挣扎求生的同胞;她的前方,是组织托付的新战场!
她松开紧咬的唇,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与自由的空气,艰难地挪到船舷边,学着大勇的样子,死死抓住湿滑的船舷。一个巨浪兜头盖下,冰冷的海水呛入口鼻,几乎窒息。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风浪,昂起了头(庚金坚韧,破浪前行)!素白的粗布衣衫(早已换下染污的旗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瘦却笔直的轮廓。乱发贴在苍白的面颊,那双曾经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倒映着墨蓝苍穹下翻腾的怒海与破碎的星光(辛金淬火,涅槃重生)。
航程的磨砺:
台风边缘的肆虐(船体几乎被掀翻,淡水告罄)、赤道无风带的酷热蒸烤(船舱闷热如蒸笼,皮肤晒脱)、海上突发的暴雨(无处可躲,浑身湿透)。怀瑾从最初的眩晕呕吐,到后来能勉强协助大勇固定帆索、舀出舱底积水。她的手掌磨出血泡,结成厚茧;皮肤晒得黝黑粗糙;但眼神却日益沉静锐利,如同被海浪打磨的礁石。
漫长的孤寂航行中,怀瑾反复咀嚼着"墨"先生临别赠言("火种已播,前路珍重!待得东风起,金玉必长鸣!"),回忆着上海滩的所见所闻,阅读着包袱里仅存的几页被海水浸湿又晒干、字迹模糊却依旧散发真理光芒的《新青年》片段(亥水智慧,思想灯塔)。个人命运与家国苦难的联结愈发深刻。她不再是只为自身存亡奔逃的沈辛瑜,她是肩负使命、浴火重生的﹣﹣沈怀瑾!
她对着浑浊的海水,一遍遍练习着新的签名﹣﹣沈怀瑾。笔锋从生涩到流畅,渐渐带出一种内敛的锋芒。"怀瑾"二字,取"怀瑾握瑜"之意,既是纪念母亲所赠的玉算珠(瑾、瑜皆美玉),更是铭刻自己如玉般高洁坚韧、待时而鸣的志向(辛金本质,玉魄不灭)。
当历经月余漂泊,舢板终于望见新加坡(星洲)港那标志性的、高耸的莱佛士灯塔时,怀瑾站在船头,一身粗布,满面风霜,却脊梁挺直如青松。远方,殖民风格的建筑群在热带炽烈的阳光下闪耀,码头上帆樯如林,人声鼎沸。陌生的土地,未知的挑战,却也是一﹣新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