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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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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空调嗡嗡作响，出风口正对着蒋淮的后颈，吹得他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第三次看表——四点十七分，祁泊琛迟到了。
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蒋淮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竞赛题，但那些公式和数字像蚂蚁一样在纸上爬行，无法组成有意义的序列。昨晚那句"骚的"和祁泊琛错愕的表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耳根发烫。
"抱歉，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蒋淮抬头，看见祁泊琛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两罐冰咖啡。与往常不同，他今天穿了件灰色高领毛衣，连手腕都遮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包括那个总是敞开的领口。
"嗯。"蒋淮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祁泊琛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
祁泊琛在对面坐下，动作比平时拘谨许多。他拉开易拉罐时泡沫溢出来，沾在手指上，他下意识要舔，又突然停住，抽了张纸巾擦掉。
"昨天..."祁泊琛开口，又摇摇头，"算了，讲题吧。"
蒋淮推了推眼镜，翻开习题集："电磁感应这部分..."
他们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个讲，一个听，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祁泊琛今天异常专注，没有传纸条，没有插科打诨，甚至连呼吸都比平时轻。蒋淮注意到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没睡好。
"这个公式..."蒋淮指着书上一行推导，突然听见图书馆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祁泊琛！我就知道你在这！"
一个陌生的男声打破了阅览室的宁静。蒋淮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皮衣的高个子男生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安怡和周翊。男生头发染了一缕银白，耳骨上戴着几个闪亮的耳钉，走路带风的样子像个摇滚明星。
"操，林骁？"祁泊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下飞机。"被叫做林骁的男生一把抱住祁泊琛，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想死你了，兄弟！"
蒋淮僵在原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亲密地搂着祁泊琛的肩膀。他们之间有种天然的默契，光是站在一起的画面就宣告着外人无法插足的多年情谊。
"这是蒋淮。"祁泊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蒋淮，"我们班的...学霸。"
林骁挑了挑眉，伸出手："久仰，祁子在邮件里提过你。"
祁子在邮件里提过你。这句话在蒋淮脑中回响。他不知道祁泊琛会给人写邮件，更不知道自己在那些邮件里是被如何描述的。他机械地握了握林骁的手，触感温暖干燥。
"林骁是我们发小，"安怡解释道，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初中就去美国了。"
"现在回来完成高中学业。"林骁自然地拉开蒋淮旁边的椅子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几乎碰到蒋淮的肩膀，"听说你们在准备物理竞赛？带我一个呗。"
蒋淮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林骁身上有股古龙水混合烟草的气息，强烈得几乎盖过了祁泊琛身上那种熟悉的柑橘香。
"你？物理？"祁泊琛嗤笑一声，"上次物理考了多少？28？"
"29！"林骁纠正道，转向蒋淮，"大学霸，收了我吧，我比祁子好教多了。"
蒋淮的嘴角绷紧："座位不够。"
"挤挤呗。"林骁毫不在意地又凑近了些，"或者我们去外面咖啡厅？我请客。"
祁泊琛突然站起来："走吧，这儿太闷了。"
蒋淮抬头看他，祁泊琛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安怡和周翊已经走到门口等候，林骁也蹦起来，顺手帮祁泊琛拿起书包——那种熟稔的动作刺痛了蒋淮的眼睛。
"你不来吗？"林骁回头问蒋淮，"一起啊。"
五个人的场合。蒋淮在心里快速计算着：祁泊琛和他的两个发小，加上周翊，然后是自己——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我还有事。"蒋淮合上书，"你们去吧。"
祁泊琛终于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林骁已经勾住他的脖子："走吧，给你带了新出的游戏光盘！"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蒋淮的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安怡走在祁泊琛右边，林骁在左边，周翊跟在后面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他们像一幅完整的拼图，每一块都严丝合缝，没有留给外人的位置。
尤其是，林骁的手很自然地搭在祁泊琛肩上，而祁泊琛没有丝毫抗拒。
蒋淮收拾好书本，独自走出图书馆。秋日的阳光依然明媚，却带着几分凉意。他想起祁泊琛今天反常的高领毛衣，想起他刻意保持的距离，想起那句没说出口的"昨天"。
也许那句酒后失言彻底搞砸了一切。
宿舍里，蒋淮把书本扔在床上，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这几个月来他和祁泊琛传过的所有纸条——从最初的物理题讨论，到后来的日常闲聊，每一张他都按日期整齐地叠好。最上面那张是昨天的：【昨晚那道电磁题还是不懂，放学再讲一遍？】
铁盒旁边是那盒创可贴，包装上的笑脸现在看来像个讽刺。蒋淮把铁盒放回去，重重地倒在床上，用胳膊挡住眼睛。
手机震动起来。蒋淮摸出来一看，是周翊发来的群消息：【周末我生日，家里别墅开趴，都来啊！】后面跟着一长串@，包括他和祁泊琛。
蒋淮正要回复拒绝，又一条消息弹出。这次是祁泊琛：【蒋淮也来？@蒋淮】
简单五个字，却让蒋淮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盯着那个问号，揣测着背后的含义——是客套的邀请，还是真心的希望？
在他犹豫的时候，林骁已经加入了群聊：【当然要来！大学霸不能缺席啊！】后面跟着三个啤酒的表情。
然后是安怡：【蒋淮来吧，人多热闹~】
蒋淮深吸一口气，回复：【看情况】。模棱两可，给自己留足退路。
放下手机，蒋淮走到窗前。校园里，一群学生正在操场上打球，笑声随风飘上来。他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倦怠——像是跑了很久，却发现始终在原地打转。
晚饭时间，食堂熙熙攘攘。蒋淮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两口，对面就放下一个餐盘。
"介意我坐这吗？"安怡微笑着问，没等回答就坐下了，"今天图书馆的事，抱歉啊。林骁刚回来太兴奋了，有点人来疯。"
蒋淮摇摇头："没事。"
"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安怡寻找着合适的词，"自来熟。"
蒋淮戳了戳米饭："你们认识很久了？"
"从小一起长大。"安怡的眼里闪着怀念的光，"我、祁泊琛、林骁，还有陈宛——他还在美国。我们四个以前天天混在一起。"
四个人的童年。蒋淮想象着年幼的祁泊琛和这些朋友玩耍的样子，一定比现在更加肆无忌惮，更加鲜活生动。
"你们手上的红绳..."蒋淮突然问，"是某种信物吗？"
安怡的表情瞬间变了。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声音低了下来："祁泊琛没告诉你？"
"他说是车祸幸存者的标识。"
"是，也不是。"安怡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三年前有场车祸，牵连了好几个家庭。我们...算是受害者家属互助小组的成员。"
蒋淮的筷子停在半空："祁泊琛的母亲？"
"林阿姨当时在车上。"安怡点点头，"不过她..."她突然刹住话头，"这个还是让祁泊琛自己告诉你吧。"
蒋淮想起祁泊琛提到母亲时复杂的表情，和那句"她不想见你"。现在又多了一层谜团——车祸，幸存者，互助小组。
"你呢？"安怡突然问，"你和祁泊琛...最近走得挺近的。"
蒋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找我补物理，说你要求他…"
蒋淮下意识停住，看了一眼安怡…
安怡意味深长地也看了他一眼："是吗？"她轻轻搅动着汤，"祁泊琛从不让别人管他，你是第一个他主动请教的人。"
这句话在蒋淮心里激起一阵微妙的涟漪。他低头吃饭，没有接话。
"周末的聚会，希望你能来。"安怡站起身，"林骁不是坏人，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蒋淮点点头，看着安怡离开。她的背影纤细优雅，手腕上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长发，爱笑，有酒窝，完全符合祁泊琛描述的理想型。
食堂的嘈杂声渐渐远去，蒋淮陷入自己的思绪。三年前的车祸，祁泊琛的母亲，安怡的红绳，突然归来的林骁...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唯一清晰的是，祁泊琛的世界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而自己可能永远只是个旁观者。
回宿舍的路上，蒋淮经过篮球场。一群男生正在打球，他一眼就认出了祁泊琛——那人穿着白色背心，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像头年轻的豹子。林骁也在，和周翊一队，两人配合默契，不时击掌庆祝。
蒋淮站在树荫下看了会儿。祁泊琛投进一个三分球，转身和高个子击掌，笑容灿烂得刺眼。阳光下，他手腕上原本戴红绳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
就在这时，祁泊琛突然看向场外，目光与蒋淮相遇。他愣了一下，随即挥手示意蒋淮加入。
蒋淮摇摇头，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林骁的声音："谁啊？哦，大学霸！叫他来打球？别开玩笑了..."
声音渐渐远去，但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如影随形。蒋淮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些笑声，逃离那个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宿舍里，蒋淮翻开物理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屏幕亮起，是班级群里的消息——林骁发了一张刚才打球的照片，祁泊琛满头大汗地对着镜头比耶，配文：【祁少爷宝刀未老！】
下面一连串的回复和点赞。蒋淮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到床上。
窗外，夕阳西沉，将整个校园染成橘红色。远处的篮球场上，欢呼声隐约可闻。蒋淮站在窗前，看着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祁泊琛之间隔着的，远不止一句酒后失言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