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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像一座水晶宫殿,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灯将光线折射成无数碎片,洒在宾客们昂贵的礼服上。祁泊琛站在入口处,手指无意识地拉扯着领结——父亲今早派人送来的定制西装紧得让他窒息。

      "别像个街头混混一样。"祁明远低声呵斥,顺手拍掉祁泊琛扯领结的手,"今天来了很多重要客户。"

      祁泊琛冷笑一声:"包括新娘?"

      祁明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商人特有的那种圆滑:"陈氏制药的CEO,陈志远。"他整了整袖扣,"你母亲现在的未婚夫。"

      祁泊琛的胃部一阵绞痛。陈氏制药——省内医药行业的巨头,市值是祁家企业的三倍。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同意来这场婚礼,为什么十二年后才告诉他真相。生意,永远是他父亲的第一考量。

      "真恶心。"祁泊琛从侍者托盘里抓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的怒火。

      宴会厅中央的舞台上,一支弦乐队正演奏着德彪西的《月光》。祁泊琛记得这是母亲最爱的曲子,她总爱在雨夜放着这首曲子画画。那些记忆像老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母亲沾着颜料的手指,画布上模糊的色块,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她来了。"祁明远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祁泊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束追光打过去,照亮了站在门口的身影——林雅,他的母亲,穿着象牙白的婚纱,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

      十二年的时光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然纤细优雅,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笑起来时更加明显。祁泊琛的脚像生了根,无法移动半步。他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空酒杯差点滑落。

      "呼吸。"祁明远在他耳边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祁泊琛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又抓了杯酒灌下去。酒精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母亲的身影却异常清晰。她正微笑着接受宾客的祝福,那个叫陈志远的男人揽着她的腰,时不时在她耳边低语,惹得她轻笑。

      "不去打个招呼?"祁明远问,"她特意为你办的这场见面会。"

      祁泊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闭嘴。"

      就在这时,林雅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停在了他身上。她的笑容凝固了,嘴唇微微颤抖。祁泊琛能看出她在无声地叫他的名字:"泊琛..."

      下一秒,母亲已经松开新郎的手臂,快步向他走来。婚纱的裙摆在她身后铺开,像一片流动的月光。祁泊琛本能地想后退,却被父亲按住了肩膀。

      "小泊琛..."林雅在他面前站定,伸手想摸他的脸,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你长这么高了。"

      她身上有股陌生的香水味,混合着记忆中的松节油气息。祁泊琛盯着她伸出的手——那双手曾经为他做过生日蛋糕,也曾经在雨夜里抱着他讲故事。现在,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陌生的钻戒,在灯光下刺得他眼睛发疼。

      "惊喜吗?"祁泊琛听见自己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以为你死了。"

      林雅的手颤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对不起...当时情况很复杂..."

      "复杂到要骗我十二年?"祁泊琛打断她,音量引得附近几个宾客侧目,"每年清明我去墓园对着空坟说话的时候,你觉得很好笑是吗?"

      "泊琛,不是这样的..."林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和你父亲...我们有协议..."

      祁明远适时地插进来:"林女士,恭喜。"他的语气客套得像是面对商业伙伴,"陈总好福气。"

      林雅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能带他来...祁明远。"

      "生意而已。"祁明远轻声说,只有祁泊琛能听见,"陈氏的新药批文需要我们的渠道。"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祁泊琛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猛地推开父亲,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唤,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

      宴会厅外的走廊安静得多。祁泊琛扯开领结,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通讯录,光标停在"蒋淮"的名字上方。

      "操。"他咒骂一声,锁上屏幕。那个冷淡的学霸凭什么听他诉苦?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祁少爷?"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祁泊琛转身,看见一个穿淡紫色礼服的陌生女人站在不远处。她约莫四十出头,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款式和他的一模一样。

      "你是?"祁泊琛皱眉。

      "我是陈总的妹妹,陈美玲。"女人走近几步,眼神在他手腕的红绳上停留了片刻,"你母亲经常提起你。"

      祁泊琛下意识地遮住红绳:"是吗?她记得自己有儿子?"

      陈美玲没有接话,而是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在市立医院精神科工作。如果你需要...找人聊聊。"

      祁泊琛接过名片,扫了一眼——"陈美玲,副主任医师"。他正想拒绝,却注意到女人手腕上的红绳已经褪色得厉害,看起来比他的还要旧。

      "你也信佛?"他指了指那根红绳。

      陈美玲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这是..."她的话被宴会厅里突然响起的婚礼进行曲打断,"该进去了,仪式要开始了。"

      祁泊琛没有动:"我不参加了。"

      "你母亲会伤心的。"

      "那她应该习惯。"祁泊琛转身走向电梯,"毕竟练习了十二年。"

      酒店外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祁泊琛站在路边拦出租车,西装口袋里那张名片像块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摸出来想扔掉,却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遍——"市立医院精神科",这个陈美玲难道是...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父亲助理的脸:"董事长让我送你回去。"

      祁泊琛拉开车门坐进去:"他倒是考虑周到。"

      助理没有接话,只是默默递过来一个纸袋:"换洗衣服。"

      祁泊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接过纸袋,发现里面除了衣服,还有一瓶水和一盒解酒药。这种反常的体贴让他警觉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董事长希望您下周出席陈氏制药的新品发布会。"

      "做梦。"祁泊琛冷笑。

      "他说...您母亲也会在场。"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插入心脏。祁泊琛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晕。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母亲整夜守在他床边,用沾了酒精的棉球给他擦手心降温。那种冰凉的触感,和现在车窗玻璃贴在额头上的温度一模一样。

      回到公寓,祁泊琛甩掉西装外套,径直走向浴室。热水冲在身上,却洗不掉那种被背叛的钝痛。他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嘴角绷紧,像个走投无路的逃犯。

      手机在床上不停震动。祁泊琛裹着浴巾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着安怡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一堆短信。最新一条写着:【我在你公寓楼下,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祁泊琛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安怡正仰头看着他的窗户,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看到他出现,她立刻挥了挥手。

      五分钟后,安怡站在他的客厅里,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解酒药,矿泉水,还有一盒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

      "吃吧,"她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你最喜欢的。"

      祁泊琛盯着那盒小丸子,突然没了胃口:"周翊告诉你的?"

      "全校都知道了。"安怡在他身边坐下,"祁少爷翘课参加亲妈的婚礼,多劲爆的八卦。"

      祁泊琛苦笑一声:"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安怡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呢?"

      这个简单的问句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祁泊琛拼命压抑的情绪闸门。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十二年...安怡,她看着我哭,看着我每年去那个该死的空墓..."

      安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住他。祁泊琛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那是他从初中就记住的味道。奇怪的是,此刻这种熟悉感并没有让他感到安慰,反而让他想起另一个人身上那种冷冽的松木气息。

      "你想哭就哭吧。"安怡轻声说。

      祁泊琛摇摇头,推开她:"我没事。"他拿起一个章鱼小丸子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就是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安怡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祁泊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指南针。

      "迷路的时候用。"安怡笑了笑,"虽然你从来不听我的方向。"

      祁泊琛摩挲着那个小指南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认识陈美玲吗?市立医院精神科的。"

      安怡的表情瞬间凝固:"她...今天在婚礼上?"

      "嗯,戴着一根和我们一样的红绳。"祁泊琛指了指自己手腕,"你说巧不巧?"

      安怡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红绳:"她...是我妈妈的朋友。"

      祁泊琛挑眉:"这么小的世界?"

      "是啊..."安怡站起身,突然变得急切,"我该走了,门禁要到了。"

      祁泊琛没有挽留,只是把项链戴上了:"谢了。"

      安怡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泊琛...别联系那个陈美玲,好吗?"

      "为什么?"

      "就是...她风评不太好。"安怡的眼神闪烁,"总之,有事找我。"

      门关上后,祁泊琛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安怡的反常表现和那个神秘的陈美玲,母亲突然的"复活",父亲可疑的商业算计...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翊发来的消息:【明天来学校吗?大学霸今天又问起你了。】

      祁泊琛的心跳突然加快:【哪个大学霸?】

      【还能有谁,蒋淮呗。今天物理课他回头看了你空座位至少五次。】

      祁泊琛盯着这条消息,胸口那股闷痛奇迹般地减轻了些。他点开通讯录,光标又一次停在"蒋淮"的名字上方。这一次,他几乎要按下拨号键,却在最后一秒放弃了。

      "操。"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胳膊挡住眼睛。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城市的所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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