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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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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读课，教室里弥漫着课本翻页的沙沙声，周琰用手指点了点商思源的后背。对方正盯着摊开的英语书发呆，睫毛垂着，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单薄。
“喂，单词背了没？等下老师要听写。”周琰压低声音提醒。
商思源猛地回神，眼神还有点涣散：“啊……没，忘了。”他慌忙抓起笔，指尖在单词表上乱划，却一个字母也看不进去。
周琰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周末公园里的事像块没化透的冰，堵在商思源心里。
早自习下课铃刚响，周琰就被后排同学叫住借笔记，等他转身回来，发现商思源的座位空了。窗户开着，风卷着几张演算纸边角轻晃，楼下传来高三学长打篮球的声音——
那是商思源以前最爱凑的热闹。
“人呢？”周琰探头往走廊看，正撞见周洄琛抱着一摞作业本从三班门口经过。
高三（5）班在走廊尽头，周洄琛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听见弟弟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去天台了。”
“你怎么知道？”周琰惊讶地挑眉。
周洄琛的目光扫过七班靠窗的空位，语气平淡：“刚才上楼时看见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别去打扰他。”
上课铃响时，商思源才从天台下来。
他走进教室时脚步很轻，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眶微微发红，却没像往常那样咋咋呼呼地找周琰要课堂笔记，只是默默地坐下，从笔袋里抽出笔，在草稿纸上反复画着同一个篮球的图案。
周琰偷偷观察了他一上午，发现他连课间都没离开座位。以前这个时间，他早该和夏城易勾肩搭背地去小卖部抢冰棍了。可今天的高三（5）班门口，夏城易的身影也没出现过。
午休时，周琰去食堂打饭，远远看见周洄琛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端着餐盘走过去，刚坐下就看见夏城易从食堂门口经过，手里捏着个面包，脚步匆匆地往教学楼走。
“城易哥怎么没吃饭？”周琰咬着筷子问。
周洄琛舀了一勺汤，没抬头：“刚才在办公室被老师抓着改卷子。”他咽下嘴里的饭，突然说，“下午体育课，我们两班一起上。”
周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商思源和夏城易都是篮球控，体育课向来是他们的战场。
果然，下午的体育课刚自由活动，篮球架下就围了不少人。周琰看见商思源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手指无意识地拍打着球，眼神却飘向另一边——
夏城易正被几个高三的男生拉着组队，侧脸对着这边，没看过来。
“不来一局？”周洄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场边，手里还拿着本物理书。
商思源的动作顿了顿，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不了，没状态。”
就在这时，夏城易那边突然传来争执声。
一个高个子男生抢球时撞了夏城易一下，夏城易踉跄着后退两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换作平时，他早该笑着顶回去，可今天却只是弯腰捡起球，低声说了句“算了”，转身就往场外走。
“他怎么了？”商思源下意识地问身边的周琰，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周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周洄琛朝夏城易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声说了句什么。
夏城易的肩膀僵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商思源的方向，随即又转过头，跟着周洄琛往操场角落走去。
两人在单杠旁站定，距离太远听不清谈话内容，只能看见夏城易的手反复攥紧又松开，而周洄琛始终背对着球场，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他们在说什么？”商思源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琰摇摇头：“不知道。”他看着商思源紧盯着那边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结虽然没解开，却已经在悄悄松动了。
放学铃响时，商思源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周琰看见他的笔袋里，多了一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柠檬糖，和徐青青给的那种一模一样。
“走了。”周琰拍了拍他的背。
商思源“嗯”了一声，背起书包跟着他走出教室。走到高三（5）班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夏城易正趴在桌上睡觉，周洄琛坐在旁边刷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明天体育课……”商思源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含糊，“我带个新篮球。”
周琰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商思源的耳朵微微发红，却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周琰看着周洄琛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转头就看见商思源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书包带，眼神还停留在五班门口的方向。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的甜香，溜进高二（7）班的窗户时，周琰正托着下巴数操场边的梧桐树。
体育老师在主席台上讲着动作要领，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商思源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往球场跑，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没意思。”周琰对着空气撇撇嘴，指尖在运动裤口袋里摸出张揉皱的物理卷子。
这是上周周洄琛给他找的模拟题，最后两道大题空着，像块没啃完的硬骨头。他眼珠转了转，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猫着腰溜出队伍，沿着教学楼后墙往高三区域钻。
高三（5）班的后门虚掩着，透出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周琰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墨水香涌了过来——
是周洄琛常用的那款笔芯味道。他踮着脚往里走，目光扫过整齐的课桌，最后落在靠窗最后一排。
周洄琛正低头刷题，侧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长而密，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手边的保温杯冒着热气，杯壁上贴着的便利贴写着“下午三点喝药”，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
“哥。”周琰把运动服外套搭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在后排的空位上，“你们班这自习课比图书馆还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
周洄琛没抬头，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受力分析图：“体育课逃了？”
“这哪叫逃。”周琰把物理卷子摊在桌上，用课本压住边角，“商思源他们打球呢，商思源把他那个篮球带过来了，一堆人围着他，没人跟我玩。再说了，我这是来补课，争取当个文理双修的多边形战士。”
他说着用笔戳了戳最后两道大题：“这俩题有点变态，你给讲讲？”
周洄琛这才停下笔，转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周琰额前的碎发上，给他鼻尖镀了层金边，校服领口沾着点草屑，显然是翻墙过来的。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伸手替周琰摘掉草屑：“先把选择题错的三个改了。”
“哎？”周琰低头看卷子，果然发现三个红圈，“你什么时候改的？我刚拿出来啊。”
“刚才你翻卷子的时候。”周洄琛拿起红笔，在错题旁画了个小小的受力示意图，“匀速圆周运动的向心力公式记错了，回去把课本第三十七页抄三遍。”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前排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回头瞥了眼，见怪不怪地转了回去。
周琰刚来高三五班蹭课的时候，全班都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高冷的周洄琛从不跟人闲聊，结果这高二的小屁孩不仅能随意进出他们班，还敢让周洄琛讲题。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甚至有人打赌这对兄弟谁的成绩更好。
“知道了。”周琰吐了吐舌头，刚要开口问大题，一张纸条从前面传了过来。他展开一看，是班长写的：
小声点，别打扰其他人刷题。
末尾还画了个龇牙的表情包。
周琰对着前排比了个OK的手势，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口袋，转头对周洄琛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那道电磁场的题，我总觉得受力分析少了点什么。”
周洄琛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磁场区域：“这里有个隐藏条件，导体棒切割磁感线时，安培力的方向始终与运动方向相反。”
他的声音很轻，气音混着笔尖摩擦的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你高一做过类似的题，记得吗？就是你把洛伦兹力方向搞反的那次。”
周琰的脸有点发烫。
高一那次物理测验，他把左手定则用成了右手，结果整道大题一分没拿。周洄琛晚上给他补课，把家里的冰箱贴都拆下来当教具，用磁铁模拟磁场方向，讲得嗓子都哑了。后来他重做那套卷子，接近满分的成绩让物理老师惊掉了眼镜。
“记得。”周琰挠挠头，“当时你还说我是文科班的耻辱。”
“我说的是‘别给文科班丢人’。”周洄琛纠正道，指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再算一遍试试，步骤写清楚。”
周琰拿起笔，心里却想起上周商思源说的那些话。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男生，说起父母时眼里的光像被掐灭的蜡烛。
他偷偷抬眼瞥周洄琛，对方正低头看自己的卷子，眉头微蹙，显然是发现了他计算里的错误。
“这里。”周洄琛用笔圈出一个数字，“电荷量的计算公式里，电阻算错了，串联电路总电阻要加内阻。”他顿了顿，忽然问，“商思源今天怎么样？”
“还行吧。”周琰转着笔，“早上交作业的时候跟我说话了，虽然就两句。体育课他跟人打球，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没以前那么吵了。”
他想起商思源投篮时总是偏筐，以前从没这样过，“可能还是没缓过来。”
周洄琛没说话，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杯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教室里依旧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前排的课代表突然站起来，走到讲台边敲了敲黑板：“大家把昨天的数学卷子拿出来，我讲一下最后两道大题。”
周琰赶紧把物理卷子往抽屉里塞，却被周洄琛按住手，“听完再走。”周洄琛低声说，“这道导数题的思路对你有用。”
课代表讲题的声音清晰而流畅，周琰听得很认真。
他虽然选了文科，但理科底子不算差，当初要不是历史老师天天夸他作文写得好，说不定真会跟周洄琛一样选理科。他偷偷看了眼周洄琛，对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
忽然，后排传来一阵骚动。两个男生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班长刚要起身，就见周洄琛抬了下头，眼神冷冷的，那两个男生顿时闭了嘴，低头假装刷题。
周琰忍不住憋笑，用胳膊肘碰了碰周洄琛：“哥，你这眼神比教导主任还管用。”
周洄琛没理他，却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来。上面不仅有导数题的解题步骤，还有几种不同的解法，甚至标注了哪种方法更省时间。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
“抄下来。”周洄琛低声说，“下次遇到类似的题能用。”
周琰刚拿起笔，就听见操场那边传来下课铃。他赶紧把笔记本上的内容抄下来，字迹龙飞凤舞，跟周洄琛的形成鲜明对比。
“我先走了，晚了被体育老师抓包要罚跑圈。”他把卷子塞进书包，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跑。
“等等。”周洄琛叫住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给商思源的。”
周琰愣了一下，接过糖纸包装的薄荷糖。清凉的味道透过纸传来，像周洄琛身上的气息。“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个？”
“上次在公园看见他吃。”周洄琛低头继续刷题，声音轻得像风，“告诉他，打球别太拼命。”
周琰跑出教学楼，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操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商思源正抱着篮球往这边走，球衣湿透了贴在背上，头发上还滴着水。
“你跑哪儿去了？”他把篮球往地上拍了拍，“刚才少个人，我们队输惨了。”
“秘密基地。”周琰晃了晃手里的薄荷糖，“给你的。”
商思源接过糖，剥开纸塞进嘴里，眼睛亮了亮：“柠檬味儿的，我喜欢。”
他含着糖说话，声音有点含糊，“刚才打球的时候，我总想起徐青青。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算过分。”周琰想起周洄琛笔记本上的字迹，“但下次可以说得委婉点。”
商思源没说话，只是低头拍着篮球。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球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发出规律的响声。
“周琰，”他突然开口，“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周琰想起周洄琛给他讲题时认真的侧脸，想起班长递过来的纸条，想起商思源攥着柠檬糖的样子。风卷着桂花的香气吹过来，带着点甜，又有点清苦。
“不知道。”他笑了笑，“但肯定不是坏事。”
商思源把篮球扔给周琰，转身往教室走。
“走吧，快要上课了。”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却没了之前的紧绷，“对了，下次体育课教我做那道物理题，我也想当多边形战士。”
周琰接住篮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忽然觉得，有些阴影总会被阳光驱散，就像此刻落在地上的光斑，虽然破碎，却足够明亮。
他把篮球往地上一拍，转身往高二的区域跑，书包里的物理卷子轻轻晃动，像藏着个正在发芽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