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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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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在教学楼里荡开时，周洄琛刚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塞进书包。
周琰已经扒着高三（5）班后门的门框晃了三分钟，校服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还没洗干净的篮球印，见他起身，立刻像只归巢的小鸟似的蹦过来。
“哥，走了走了！”周琰伸手去拽周洄琛的书包带，指尖刚碰到黑色的尼龙带，就被对方轻轻拍开。
“慢点儿，”周洄琛的声音比课堂上柔和些，带着点刚收笔的沉静，“书包拉链没拉好。”
他说着低头，帮周琰把歪到一边的拉链拉到顶，指腹蹭过对方书包上挂着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篮球挂件——
那是去年周琰生日时，商思源送的便宜货，掉了两个漆点，却被他挂了整整一年。
周琰嘿嘿笑了两声，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脚步轻快地跟在周洄琛身边。
两人并肩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夕阳透过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周洄琛走得稳，每一步都踩着地砖缝，周琰却总爱踩着影子的边缘跳，像在玩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的游戏。
“哥，”下楼梯时，周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咱们今天不从小巷走了吧？绕去前面那条街呗。”
周洄琛握着扶手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绕路做什么？”
“就是……”周琰的耳朵有点红，眼神飘向楼梯口外的街道方向，“我看见那家‘甜柚’奶茶店今天开着门呢，上次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家新出了桂花乌龙奶芙，评论区都说好喝。”
他说着攥了攥书包带，语气软下来，“就一杯，我自己付钱，不耽误回家写作业。”
周洄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上周周琰因为喝了冰奶茶闹肚子，耽误了半天的课程，他本来不想再让弟弟喝这些甜腻的东西。可低头看见周琰亮晶晶的眼神——
那眼神和小时候缠着妈妈要糖葫芦时一模一样，软乎乎的，带着点没被磨掉的稚气，到了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只能一杯，”周洄琛松了口，语气却依旧带着点严肃，“要热的，少糖。”
周琰瞬间眼睛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灯泡：“好嘞！保证喝完就写作业，物理卷子今晚肯定改完！”
他说着加快脚步，几乎是蹦着下了最后几级台阶，又回头朝周洄琛招手：“哥你快点嘛，晚了说不定就卖完了！”
周洄琛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脚步也跟着快了些。
九月的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在脸上温温的。两人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偶尔有几片落下来，打着旋儿飘到脚边。
周琰走在外侧，一会儿踢踢路边的小石子，一会儿抬头数天上的云，嘴里还碎碎念着学校里的趣事——
谁上课被老师抓着睡觉，谁的作业抄错了名字，说得眉飞色舞。
周洄琛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在周琰停顿的时候应一声“嗯”“知道了”，却会在路过自行车道时，不动声色地把周琰往人行道内侧拉一把，避免他被路过的电动车碰到。
快到“甜柚”奶茶店时，周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玻璃门里的招牌：“你看你看，就是那个桂花乌龙奶芙！图片上看着就好喝！”
他说着就要往里冲，却被周洄琛轻轻拉住了手腕。
“先看看人多不多。”周洄琛的目光扫过奶茶店门口，语气平静。
周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奶茶店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方景铭。
方景铭手里攥着手机，正低头对着点单码，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像是在犹豫点什么。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肩膀也垮着，没了之前找人堵周琰时的嚣张气焰。
周琰的脚步瞬间顿住，眉头皱了来。自那件事以后，方景铭见了他们兄弟俩，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躲不及。
方景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刚好和周琰对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亮了一下，停在点单界面——
他刚要下单一杯珍珠奶茶。
“周、周洄琛……周琰……”方景铭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奶茶店的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洄琛，眼神里满是慌乱，连掉在地上的手机都忘了捡。
周洄琛的目光在方景铭身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就像看一个普通的路人，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停下脚步，只是侧头对周琰说了句：“走吧，进去点单。”
周琰也反应过来，撇了撇嘴，没再看方景铭，跟着周洄琛往奶茶店走。他故意把脚步声放得重了些，看着方景铭紧绷的后背，心里有点莫名的痛快——
谁让他上次找人堵自己呢。
两人从方景铭身边走过时，方景铭的身体绷得像根弦，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哪里惹到这兄弟俩。
他能感觉到周洄琛的目光似乎扫过自己，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脑子里不停回放上次被周洄琛按在墙上的画面，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刺痛感。
可直到周洄琛和周琰走进奶茶店，也没对他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方景铭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抬起头，看着奶茶店的玻璃门，确认里面的两人没有再看自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赶紧捡起地上的手机，连看都没再看奶茶店一眼，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脚步慌乱，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奶茶店里，周琰正趴在柜台上，对着菜单跟店员说：“姐姐，我要一杯桂花乌龙奶芙，热的，少糖。”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周洄琛““哥，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周洄琛摇了摇头，走到旁边的等候区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语单词书：“不用，你自己喝。我等你。”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窗外——
方景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显然是彻底怕了。
周琰点完单，拿着取餐牌走到周洄琛身边坐下，忍不住笑了：“哥，你看方景铭刚才那个样子，跟见了鬼似的，连奶茶都不敢买了。”
周洄琛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别总想着这些事。”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下次再遇到他，离远点，别跟他起冲突。”
“我知道啦，”周琰撇了撇嘴，“是他先惹我的。”
他说着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周洄琛手里的单词书，“哥，你都已经背完高三的单词了，怎么还在背啊？”
“多背几遍，不容易忘。”周洄琛把单词书往周琰那边推了推，“你也看看，文科虽然不用考物理，但英语得学好。”
周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英语都考了一百四十多了”
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物理卷子，“对了哥，我今天把那道电磁场的题改完了，你帮我看看对不对？”
周洄琛放下单词书，接过卷子。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落在卷子上，周琰龙飞凤舞的字迹旁边，还画了几个小小的笑脸，显然是对自己改对了题很得意。周洄琛的指尖划过卷子上的解题步骤，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除了一个小计算失误，其他步骤都对了。
“这里错了。”周洄琛用指尖点了点卷子上的一个数字，“电流的计算，你把电阻的数值代错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红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个圈，“回去再改一遍，记得把步骤写清楚。”
“啊？又错了？”周琰凑过去看，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了，“我明明算了好几遍的……”
“再算一遍就对了。”周洄琛把卷子还给周琰，语气里带着点鼓励，“你底子不差，就是有时候太急躁，算题不仔细。”
周琰接过卷子，撅着嘴把它塞进书包里：“知道了，回去我再算一遍。”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取餐台，“怎么还没好啊，我的桂花乌龙奶芙什么时候才能来？”
周洄琛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周邵海”三个字。
周洄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接起电话时，语气也变得格外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喂。”
电话那头传来周邵海略显疲惫的声音，夹杂着人声：“洄琛，今年中秋我就不回去了。你和小琰一起过吧。”
“知道了。”周洄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对了，”周邵海又补充道，“你上次说的那个物理竞赛，报名时间快到了，你记得把资料准备好，别耽误了。我跟你说过，这个竞赛对你以后保送很重要，不能马虎。”
“嗯。”周洄琛应了一声。
“小琰呢？他最近学习怎么样？别总让他瞎玩，高二了，该收收心了。”周邵海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像是在应付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还好。”周洄琛的指尖轻轻攥紧了手机，“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还要陪小琰等奶茶。”
“行，挂了吧。”周邵海说完，没等周洄琛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忙音，周洄琛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周琰坐在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子边缘，小声说：“爸今年又不回来啊。”
“嗯。”周洄琛的声音很轻，“今晚给你做红烧肉吃。”
“哦。”周琰低下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周邵海总是出差，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小时候他还会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可妈妈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问过了。周邵海对他总是很冷淡，除了偶尔问一句学习情况，几乎没怎么关心过他，反倒是对周洄琛，虽然也严厉，却总带着点期望——
期望他考个好大学，期望他拿竞赛奖，期望他成为别人口中“有出息”的孩子。
“你的奶茶好了。”周洄琛突然开口，打断了周琰的思绪。他指了指取餐台，店员正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朝他们这边看。
周琰立刻抬起头，脸上的低落瞬间被冲淡了些。
他跑过去接过奶茶，吸管刚插进杯子里，就吸了一大口。桂花的甜香混着乌龙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奶芙软软的，甜而不腻。
“好喝！哥你要不要尝一口？”周琰举着奶茶凑到周洄琛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周洄琛看着他嘴边沾着的一点奶芙，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替他擦掉：“不用，你自己喝。”他说着站起身，“走吧，该回家了。”
“好！”周琰点点头，捧着奶茶跟在周洄琛身边，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跟周洄琛说：“哥，明天我想早点去学校，把那道物理题改完，然后去找你对答案。”
“可以。”周洄琛应着，伸手把周琰耳边垂下来的碎发往后拨了拨，“路上慢点喝，别洒了。”
“知道啦！”周琰笑着，又吸了一大口奶茶。
两人走出奶茶店，晚风依旧带着桂花的甜香。周洄琛走在前面，脚步稳而慢，刻意配合着周琰喝奶茶的速度。周琰跟在后面，捧着温热的奶茶，看着周洄琛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他知道周邵海不怎么关心他们，也知道他和周洄琛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洄琛一直陪着他，会帮他改物理卷子，会在他被人欺负时保护他，会在他想吃奶茶时妥协，会在他难过时默默安慰他。
就像此刻，周洄琛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刚好把他的影子罩住，像是在为他挡住所有的风雨。
周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抬头看了看周洄琛的背影，忍不住加快脚步，跟周洄琛并肩走着。
他小声说：“哥，以后我们要是都考上大学了，还住在一起好不好？”
周洄琛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温柔：“好。”
“那我们还要一起学习，一起喝奶茶，一起……”周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却带着点认真。
“好。”周洄琛又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高中念完再说。”
“嗯！”周琰重重地点点头，捧着奶茶，笑得格外开心。
夕阳渐渐落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沿着人行道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角。
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也带着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周洄琛知道，周邵海从来没有真正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他的期望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就会一直陪着周琰，把妈妈没来得及给他们的温暖，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周琰喝着奶茶，看着身边的周洄琛，心里忽然觉得，就算爸爸不关心他们，就算妈妈不在了，只要有哥哥在，这个家就还是温暖的。
他偷偷把奶茶往周洄琛那边递了递，小声说：“哥，真的不尝一口吗？很好喝的。”
周洄琛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终于低下头，轻轻吸了一口。
桂花的甜香在嘴里散开，他忽然觉得，这杯奶茶，好像比他想象中好喝多了。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夕阳下交叠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亲兄弟，永远不会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