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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未定的边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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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窗外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江知烨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献发呆。书桌上的马克杯空了很久，杯壁上还留着浅浅的咖啡渍。
这几天，他在家刻意保持着和艾德里安的距离。不是厌恶，也不是抗拒，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他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个让他恐慌的认知——原来他对艾德里安的感觉，早已超越了“契约”和“麻烦”的范畴。
可接受自己可能不是直男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这份感情又是另一回事。二十多年的认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推翻的，他像个站在十字路口的旅人，既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江知烨，喝牛奶吗？”
艾德里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少年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框边，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走进来。
江知烨回头看了他一眼。艾德里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刻意疏远，这几天变得格外谨慎，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蹑手蹑脚。
“放那儿吧。”江知烨指了指书桌一角，声音平淡。
艾德里安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牛奶放在指定的位置，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面，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了回去。他低着头，小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
看着艾德里安转身离开的背影，江知烨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其实不想这么冷淡，可他怕自己一放松，那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彻底失控。他需要这个距离，像在两军对垒时，先拉起一道缓冲的防线。
艾德里安走后，江知烨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奶香。他知道，这杯牛奶一定是艾德里安试了好几次温度才端过来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这个魅魔，总是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戳中他心里最软的地方。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是张浩发来的消息：【晚上聚聚？老地方，就我们几个。】
江知烨想了想，回了个“好”。或许和朋友聚聚，能让他暂时抛开这些烦心事。
晚上七点，江知烨准时出现在常去的烧烤店。张浩和另外几个朋友已经到了，桌上摆满了烤串和啤酒。
“哟，江神来了！”张浩冲他招手，“就等你了。”
江知烨在空位上坐下，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最近怎么老见不到你？”一个叫李哲的朋友递给他一瓶啤酒，“考完试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嗯，有点事。”江知烨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能有什么事比兄弟重要？”张浩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该不会是在家陪你的‘小情人’吧？”
上次张浩打趣时，江知烨还会脸红反驳，可这次，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张浩一眼，没说话。
朋友们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对视了一眼，张浩率先开口：“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江知烨摇摇头，拿起一串烤鸡翅啃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闷太久了。”李哲笑着说，“跟你说个事，我认识一个女生，长得特漂亮，性格也好，跟你挺配的，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江知烨啃鸡翅的动作顿了顿。
介绍女生？
这个提议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本就混乱的心湖。
他真的接受了自己可能不是直男的事实吗？
好像……并没有。
心里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侥幸。也许，他对艾德里安的感觉，只是因为身边只有他一个亲近的人？是环境造成的错觉？如果换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生，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怎么样？”李哲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就见个面，吃个饭，不行就算了，不勉强。”
朋友们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期待。在他们眼里，江知烨这种长得帅、成绩好的“男神”，身边怎么能没有女朋友呢？
江知烨的心里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是在逃避，是在自欺欺人。可情感上，他又渴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渴望证明自己还是“正常”的。
“……可以。”最终，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有些干涩。
“真的？”李哲眼睛一亮，“那我明天就约她，你们见个面？”
“嗯。”江知烨点点头，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里的不安。
张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多出去见见人，别老闷着。”
接下来的聚会，江知烨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吃烤串。朋友们在旁边聊得热火朝天，说自己的女朋友，说最近的趣事，那些鲜活的、属于“正常”生活的片段，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他真的能回到那样的生活里去吗？
聚会散场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张浩拍着他的肩膀，叮嘱道：“明天好好表现，别又摆你那张冰山脸，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知道了。”江知烨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回家的路上，秋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江知烨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拂着，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见面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下午，江知烨按照约定，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他到的时候，那个叫苏晴的女生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
江知烨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
女生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漂亮的脸，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好，是江知烨吗？我是苏晴。”
“你好。”江知烨在她对面坐下，礼貌地点了点头。
苏晴确实像李哲说的那样，很漂亮，也很有礼貌。她没有像有些女生那样，一见面就打探他的私事，而是很自然地和他聊起了天，从最近的天气聊到喜欢的电影，再到各自的专业。
江知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礼貌地回应着。苏晴很会聊天，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不会让气氛冷下来。
可不知怎么的，江知烨总是走神。
苏晴笑起来的时候，他会想起艾德里安吃到红烧肉时满足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比苏晴的梨涡更让他心动。
苏晴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他却会想起艾德里安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小声叫他名字的样子，带着点依赖，又带着点诱惑。
甚至苏晴穿着的白色连衣裙，他都会想起艾德里安穿他的白衬衫时的样子，领口松垮地滑到肩头，露出白皙的锁骨，比任何精心打扮都要让他心跳加速。
“江同学？你在听吗？”苏晴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啊，抱歉，”江知烨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在想点事情。”
“没关系。”苏晴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但没有追问，“我们要不要去旁边的书店逛逛？我听说那里新到了一批画册。”
“好。”江知烨点点头，站起身。
逛书店的时候，苏晴指着一本植物图鉴说：“你看这个铃兰，画得真好看。”
江知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艾德里安变给他的那朵铃兰，洁白娇嫩，带着淡淡的香气，比画册上的任何图案都要鲜活。
“嗯，挺好看的。”他敷衍地说，移开了视线。
整个下午，江知烨都像个提线木偶，跟着苏晴的节奏走。他努力想表现得热情些，想找到一点“正常”的感觉，可心里那个叫艾德里安的身影，却像挥之不去的幽灵，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在自欺欺人。
他对苏晴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心动，没有紧张，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有的只是礼貌，和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江知烨看了看表，主动开口。
苏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推辞：“好。”
送苏晴到小区门口，江知烨停下脚步：“今天谢谢你陪我。”
“我也很开心。”苏晴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了然，“江同学，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
看着苏晴走进小区的背影，江知烨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重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哲说得对，苏晴是个很好的女生，漂亮、温柔、有礼貌，是很多男生会喜欢的类型。可他对她，就是没有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你口渴的时候，面前放着一杯精致的果汁，可你心里却只惦记着家里那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
江知烨靠在车身上，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自己和艾德里安的合照——那是崔喻之上次偷偷拍的，被他存了下来。
原来，答案早就已经在他心里了。
他不是因为身边只有艾德里安才动心，而是他动心的那个人，恰好是艾德里安。无关性别，无关种族，只是因为他是他。
这个认知让江知烨感到一阵疲惫，却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坐进车里，发动车子，这次没有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径直往家的方向开去。
他想回去了，想看到那个酒红色眼睛的少年，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
回到家，江知烨刚打开门，就看到艾德里安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板，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听到开门声，艾德里安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但看到江知烨的瞬间，眉头又皱了起来，酒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你回来了。”艾德里安站起身，声音有点冷。
“嗯。”江知烨换了鞋，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只是凑近他，用力闻了闻，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和……愤怒？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艾德里安的声音闷闷的。
江知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晴的香水味。他没想到艾德里安的鼻子这么灵。
“我今天见了个朋友。”江知烨解释道。
“是女生。”艾德里安肯定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
“……是。”江知烨没有否认。
听到他的承认，艾德里安的眼睛瞬间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要跟别人走了？”
“胡说什么。”江知烨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只是去见个朋友。”
“我不信。”艾德里安摇摇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蹭了蹭，“我要把你的味道盖掉，盖掉！”
少年的头发软软的，蹭得他脖子有点痒。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一点点覆盖掉苏晴的香水味，像在宣示主权。
江知烨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推开他，手抬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他能感觉到艾德里安的不安和恐慌，能感觉到他抱得有多紧，仿佛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一样。
心里那点因为见面而产生的烦躁和疲惫，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甜。
这个魅魔，总是这么直白，这么笨拙，却又这么……可爱。
“好了好了，别蹭了。”江知烨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再蹭我衣服都要被你蹭破了。”
艾德里安抬起头，酒红色的眼睛里还带着点水汽，却固执地说：“不行，要盖掉她的味道。”
说着，他又低下头，继续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尾巴也缠了上来，紧紧地圈住他的腰。
江知烨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却也生不起气来。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艾德里安的头发：“好了，已经没有味道了。”
艾德里安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凑近他闻了闻，确认他身上只剩下自己的味道了，才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也终于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着他这副样子，江知烨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他叹了口气，拉着艾德里安走到沙发旁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艾德里安眨了眨眼，酒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江知烨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他今天去见了个女生，却对她没有感觉；他想说，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他想说，他们……
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他还没准备好，还没完全接受这一切。他需要时间，需要勇气，去面对这份跨越了性别和种族的感情。
“没什么。”江知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就是想告诉你，我明天可能要出去一趟。”
“去哪？”艾德里安立刻问，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见张浩他们。”江知烨说，“上次聚会没聊完。”
听到是见男生，艾德里安的警惕才放松了些，点了点头：“哦。”
“在家乖乖的，别闯祸。”江知烨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艾德里安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早点回来。”
“好。”
晚上躺在床上，江知烨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拿起手机，江知烨点开和李哲的聊天框，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抱歉，李哲，我想了想，我已经有对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