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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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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大厦的抽签现场人头攒动。许念站在临渊一中的队伍最前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口袋里的参赛证。余光里，她注意到顾晚舟正在和组委会工作人员交谈，女人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镜片反射着冷光。
"念哥，你看那边。"庄雨眠用胳膊肘轻碰她。沈思琦正带着临川一中的队伍入场，目光扫过他们时明显顿了顿。
主持人开始宣读抽签规则："...每组四所学校，通过电子系统随机分配..."
许念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顾晚舟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混着打印纸的油墨味传来，"系统抽签结果出来了。"她递来一张打印单，指尖在B组名单上轻轻一点——临渊二中对阵明德中学，完美避开了临川一中。
"这么巧？"许念挑眉。
顾晚舟推了推眼镜："组委会考虑到同城学校提前对决影响决赛观赏性，做了适当调整。"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教案，但许念注意到她耳后有一缕头发没梳整齐——这是顾晚舟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小失误。
"请各校领队到会议室领取赛程表。"广播响起时，江迟突然从人群中挤过来："许念！我们能聊聊吗？"
许念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背上。顾晚舟站在原地没动，但手中的文件夹发出了轻微的"咔"声。
"五分钟。"许念对江迟说，同时朝顾晚舟比了个手势——这是他们自习课时常用的"稍等"暗号。女人紧绷的肩膀线条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科技大厦的消防通道里，应急灯在江迟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攥着碎花裙的蕾丝边，指节发白："沈思琦说的那些...你真的不介意吗？"
许念靠在安全出口的标志旁，红色冲锋衣在绿光下变成诡异的紫。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指哪件？偷试卷还是转学？"
"都不是！"江迟突然提高音量，又慌忙捂住嘴。她向前迈了半步，草莓香波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她说你...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
"为了气她？"许念轻笑，塑料瓶在她指间发出脆响，"那你觉得呢？"
消防通道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一道光劈进昏暗。江迟看见许念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两把锋利的小刀。
"我...我不知道。"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圆头小皮鞋，"但高一文艺汇演那天，你明明可以选任何人当钢琴伴奏..."
许念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那天她确实故意点了江迟——就因为看见沈思琦在台下咬牙切齿。矿泉水瓶"砰"地砸进垃圾桶，惊得江迟肩膀一抖。
"江迟。"许念突然正色，"如果我现在说，当初选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安全通道的门再次晃动，顾晚舟的身影出现在缝隙中。她手里拿着抽签表，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眼神："江同学，有人在找你。"
江迟像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我、我这就回去！"她跑出两步又回头，"许念！明天...明天我会给你加油的！"
待脚步声消失，顾晚舟才走进来。她弯腰捡起江迟掉落的手绳——粉色编织绳上串着个钢琴造型的挂坠。
"高二文艺汇演。"许念突然说，"她弹错三个音。"
顾晚舟把手绳放进胸前的口袋，金属挂坠碰到钢笔发出轻响："但你还是全程看着她弹完。"她停顿片刻，"就像今天，明明可以拒绝谈话。"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许念感觉到顾晚舟的气息靠近。女人修长的手指抚平她冲锋衣的领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博物馆的藏品："下次说谎前，记得控制微表情。"她的指尖在许念锁骨停留半秒，"尤其是提到钢琴的时候。"
许念不好说什么，两人就回酒店了。
酒店床单的凉意渗进许念的脊背。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恍惚间又看见那场焚毁语文笔记的大火。火焰舔舐纸页的焦糊味似乎还萦绕在鼻腔，就像高一期末那个雪夜——
"许念偷了试题！"
沈思琦的指控像刀划破教室的宁静。许念记得自己当时望向班主任的眼神，那个女人曾用红笔在她作文本上批注"灵气逼人"，此刻却用戴着婚戒的手翻开她的抽屉。
"人证物证都在。"
戒指磕在铁质抽屉上的声音，比任何话语都刺耳。许念烧掉笔记时，火光照亮了她腕内侧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伤痕——就像现在她掌心的新伤。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置顶联系人"顾老师"的对话框亮起来：
「小朋友，我在这里没有衣服...」
许念用冷水扑脸时，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她盯着水流在洗手台形成的漩涡，忽然想起转学后庄雨眠说的第一句话："念哥，我爸说你是被冤枉的。"
电梯下行的失重感中，许念无意识摩挲着冲锋衣口袋里的杯盖碎片。直到顾晚舟温热的手指缠上来，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将碎片攥得发烫。
"这件适合你。"
顾晚舟举起的白色外套在商场灯光下像一片雪。许念僵在原地——自从那件事后，她再没穿过浅色衣服。但当她换上这套衣服走出试衣间，镜中的人影陌生得让她心悸：阳光透过黑色泼墨印花，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重生。"店员感叹道。顾晚舟的信用卡划过POS机时，许念看见她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戒痕。
暮色中的海风带着咸涩。许念赤脚踩在沙滩上，每一步都在细沙上留下深坑，又很快被潮水抹平。
"我烧掉了所有语文笔记。"她突然说。浪花卷上来，打湿了顾晚舟新买的裤脚。"那些批注...有些比原文还长。"
顾晚舟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她想起自己曾在许念的期中试卷上发现过蛛丝马迹——那道全班无人答对的文言文小题，许念的答案精确到像在默写标准答案。
"玳瑁猫。"顾晚舟突然说，"你追的那只...右耳缺角。"
许念怔住。她从未告诉任何人，那天她翻进教务处窗台时，看见沈思琦把试卷塞进她的物理笔记里。而那只不存在的猫，只是她留给成年人的最后一个测试。
潮声轰鸣中，顾晚舟的怀抱像避风港。许念把脸埋在她肩窝，闻到了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洗衣液味道——不知何时起，顾晚舟连生活习惯都开始向她靠拢。
"你看。"顾晚舟指向远处。海天交界处，夜航船的灯火明明灭灭。"像不像你烧掉的纸灰里，最后飞起来的火星？"
许念仰起头。星光落在顾晚舟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光点。她忽然明白，那些被焚毁的文字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化作更深邃的东西，沉淀在这个愿意陪她站在灰烬里的女人眼中。
海浪在礁石上碎成细雪。许念的冲锋衣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腰间一小片苍白的皮肤。顾晚舟的指尖无意识地追着那片肌肤的影子移动，又在即将触碰时蜷缩起来——像极了她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相遇时，女人想要扶住摇晃的烧杯又克制的模样。
"冷吗？"顾晚舟解下自己的围巾。羊绒织物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缠绕在许念颈间时，两人发丝交缠在一起。
许念摇头，却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这个动作让顾晚舟想起初春时校园里的流浪猫，总是警惕地叼走她放在墙角的食物，却又在第二天准时出现在老地方。
"顾老师知道吗？"许念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围巾里，"我烧笔记那天，庄雨眠在楼下弹了一夜钢琴。"
顾晚舟的指尖顿住。她当然知道——那晚她作为新入职教师巡查宿舍，听见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弹得支离破碎，像场歇斯底里的雨。
"弹的是德彪西。"许念仰起脸，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错音了二十七处。"
潮水漫过脚踝，顾晚舟惊觉许念连具体数字都记得。这个发现让她心脏发紧，就像批改许念试卷时，发现对方故意写错第三小题的动词变位——那些微妙的错误，都是留给世界的摩斯密码。
"后来呢？"她轻声问。
许念踢起一簇浪花："后来我告诉他，再弹错就把他游戏账号送给柳清。"
顾晚舟笑出声。这个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许念突然转身扑进她怀里。少女潮湿的脸颊贴在她颈动脉上，睫毛扫过锁骨的触感，比任何言语都滚烫。
"你身上有粉笔灰的味道。"许念说。
顾晚舟僵在原地。她今天根本没碰过粉笔，除非——是昨天帮许念补习时，在黑板上演算留下的。那些微末的粉尘，竟在衣料纤维里停留了二十六个小时。
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来，照亮许念腕上的智能手表。顾晚舟突然注意到，表盘背景不知何时换成了她们在科技大赛的合影——那天她穿着许念的红色冲锋衣，而许念戴着她的银框眼镜。
"小朋友..."顾晚舟的掌心贴上许念后颈，那里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像试卷上一个温柔的批注点，"要听听我的秘密吗？"
潮声吞没了余音。许念抬头时，顾晚舟正望着海平线。月光描摹着她的侧脸轮廓，让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女人，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少年般的忐忑。
"我入职临渊一中那天..."顾晚舟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许念的腕骨，"校长给我看了你的转学档案。"
许念呼吸一滞。她当然记得那份档案——最后一页贴着语文成绩单，140分的数字被红笔重重圈起，旁边是班主任力透纸背的批语：【作弊】。
"我在上面写了异议书。"顾晚舟的声音混着潮汐起落，"就夹在..."
"在《傲慢与偏见》的教案里。"许念突然接话。她看见顾晚舟瞳孔骤缩，满意地翘起嘴角："我翻过你的备课笔记——字很漂亮。"
这个危险的坦白让两人同时笑起来。顾晚舟低头时，鼻尖蹭过许念的额发。少女身上有海盐和草莓大福的甜香，而她的呼吸里还残留着晚餐时的薄荷糖味道。
"顾晚舟。"许念第一次直呼其名，"如果我现在亲你..."
"会弄湿你的新外套。"顾晚舟轻声回答，却已经俯下身。
潮水漫上来，打湿了她们相贴的指尖。许念在眩晕中想起烧毁笔记那晚，庄雨眠弹错的第二十七个音符——本该是降E大调，少年却固执地按着原谱弹。就像此刻，顾晚舟的吻偏离了预想的轨迹，落在她眼睑上，像对待某种易碎的文物。
"回酒店？"顾晚舟问。她的口红花了，在唇角晕开一小片玫瑰色的云。
许念摇头，从冲锋衣口袋掏出皱巴巴的房卡："我偷换了我们的房间。"
海浪声中，智能手表同时亮起。两个紧挨着的定位光标，在电子地图上闪烁如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