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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招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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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一点也不尊师重道",谢伶故作柔弱,想了想,才切入正题,"先出去,我再给你讲。"
从青石板上去时,水面已经变得平稳,天空中却被团团诡异戾气笼罩,像是用一块黑布,把整个天幕都遮盖住了。
"是古刹河另一边",谢垂野心底萌生一个预料,但还是等着谢伶说。
"刚刚说的话多,嗓子疼,给颗糖",谢伶计算着,谢垂野给他规定每日糖果的固定量,刚刚是最后一颗。
谢垂野知道谢伶的心思,无奈哄说,"祖师,你可收敛吧,上次去医院的人我记得不是我。"
谢伶:"……"
他没有教团子怎么阴阳人吧。
桐山一脉也没这传承吧。
谢伶不管面对再大的变故,也是一副波澜不惊漫不经心的模样。
就比如,古刹河对面,苍穹之上的阴云降落,隋朝领土全部被笼罩。
谢伶眼眸中还是风平浪静 。
看白鹤无声,苍云息影,物外行藏。
一直以来,都是谢伶的习惯。
"但润喉糖还有",谢垂野掌心摊开,精致小巧的糖,被谢伶小手拿走。
"真是惯的你,猜到了还要我说",谢伶清了清嗓子,摸着隋文,缓缓说,"玉真怨气太浓,太强大了。所以这里,即是虚假,也是真实。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现实世界也是有影响的。"
谢伶缓了口气,叹息的声音也被风吹到谢垂野耳中,"王朝兴衰,自然更替。总有一些地方,因战乱影响,滋生怨气。隋朝小国,三十二城,全有怨气。我当年受令,持一千枚隋文,阻隔怨气,设轮回道。如今,我代替了以前的自己,便要再设一次。"
"我来吧",谢垂野放下谢伶,蹲下摘掉谢伶红道袍上挂的隋文。
谢伶没拦住,谢垂野力气太大,敢跟他抢东西了。
"我在,这些还用得着……"
"用得着",谢垂野心里明白,说,"刚才我们出来时,大公子的三魂七魄是不是开始散了?"
谢伶气哼哼的。
聪明人,就是不好骗,就像他一样。
"或者我去招魂,反正你设完轮回道后,段时间内,也拦不住我。"
谢伶没招了。
后辈太叛逆怎么办?
还是大运河好玩还听话。
刚被评为乖孩子的京杭,正在对抗鬼。
进了九阴很难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掌管门的大鬼不肯放人。另一方面,就是由于,门内万鬼哀嚎撕咬,一条路直通黄泉道。
不过,一般,通往黄泉道的路,不会轻易的就被打开。
但,一但打开,入了黄泉道,进了鬼门关。普通人或是一些鬼,就不可能出来了。
"你靠后一点,别伤到你!"
京杭虚空画出十几道符,虽然没有谢垂野二成的威力,但勉强能够对付这些小鬼。
况且,京杭身上还有谢伶给他的山鬼花钱,避鬼驱邪。
只是这鬼的数量有点多。
"你别过来!"
周围一条泥泞血路,路两旁彼岸花葳蕤盛开,美的惊心动魄。千万只鬼挤满了路两边暗黑的地方,路上时不时有鬼冲过来。
"这次,本宫在,一定会把你送出去的,你相信本宫么?"
玉真侧头微笑,一片尖叫声在她身后炸起,红气在她指间流转,眼尾也溢出红气。
"我信",京杭一瞬间被玉真的面目吓到,但一回想,又淡定了。
她生前不过是一个可爱柔弱善良的小公主,他不该感到惊恐。
"小公子,怎么这么有趣",玉真笑得更大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
"真的吗",京杭总感觉自己是个很严肃的学霸。
两只鬼在这吃人也吃鬼的地狱里,谈笑风生,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目光。
"当年,本宫就是从这里爬出去……",玉真毫不在意周围的鬼,每次来这里也不会紧绷精神,突然猛地被推开,有些愕然。
"小心!"
京杭习惯性的推开玉真,掏出谢垂野给他画的散鬼符,那只大黑鬼霎时灰飞烟灭。
"哎,还是大佬的符篆好用",京杭感叹完,看到坐在地上的玉真,一瞬懵逼。
"玉同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保护方式挺特别的",玉真没有生气,反而笑更加活泼开朗。
可能是真的没见过京杭这种傻里傻气又爱整活的人。
京杭尴尬扣着手一笑。
罪过罪过。
"我扶你起来",京杭屁颠屁颠跑过去,玉真伸出柔荑般的手,京杭愣住了。
这就是时代鸿沟?
京杭最后还是没敢拉玉真的手,匆匆忙忙的把人扶起来,然后看着玉真又跌落在地。
"不好意思,脚崴了。"
玉真面目苦恼,抬眸去看前方的路。
"还有这么长,怎么办?"
京杭给自己拍了几巴掌,玉真都被吓到了,"都怪我!"
京杭蔫了吧唧的蹲下,吞吞吐吐说,"玉同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不我背你吧。"
他只能冒犯了。
"当然愿意",玉真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她一只大鬼,用头发丝想,都不会认为她是脚崴了。
但看京杭当真了,玉真也只能趴在京杭背上。这样也好,恰巧前面的一段路,她不想走,更不想一个人走。
"你怎么这么轻",京杭感觉自己就像背了只兔子一样,能背着玉真怒跑八百米。
直接冲到祖师爷身边。
想到这里,京杭顺嘴问,"祖师和大佬,是不是还在外边等我们?"
如果是的话,那祖师肯定又在那里悄悄睡觉躲懒。
"没有",从他们踏进怨门后,玉真就已经察觉到谢伶和谢垂野已经离开了。
她知道他们去那里了。
当年,谢伶来迟了一步,她已经被怨气同化了,之所以当年没发疯,是因为,她知道,谢伶来迟,是为了救她的百姓。
后来,她虽然没有直接残害人类,但是每年从她怨门里出去为祸人间的怨鬼,不计其数。
她已经洗不白了。
玉真蓦然回首,无尽的远方,她好像真的在灯火阑珊处,看到古刹河边,那一袭红衣女子,纵马畅游。
当年只道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谢伶和谢垂野也刚过了古刹河,站在玉真当年纵马出游的地方。
然后……
在吵架。
"你去给我摘根草,之前它是甜的",谢伶无所顾虑的指挥谢垂野,之前团子就听话。
"等我设好轮回道,给你在家里屯一车,你慢慢品",谢垂野一直抱着谢伶,确保谢伶平视着跟他说话。
仰头太累了。
"不行",谢伶委屈的低头,用散落的发丝掩盖住桃花眼里真实的情绪,"我现在就像尝尝咸淡。"
"行",谢垂野也不干了,把谢伶放在地上,"你在这里尝,反正也不影响"
恶人自有恶人磨。
放眼望去,都是青青的草,此刻,古刹河这边,天灰蒙蒙的,草上都是黎明前的露珠。
"……",谢伶叹息复叹息,只能先揪根草做做样子。
谢垂野是真有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完事后,再来找他。他又不是羊,吃什么草。
好大儿真是不孝顺。
"弄好了?走不走?",谢垂野伸手去抱谢伶,被谢伶躲开。
不就是装生气,谁不会。
"你去抱你媳妇吧,祖师爷已经不配了。"
"你气什么",谢垂野仗着谢伶是小孩身体,无视谢伶,轻松的就把人抱着怀里。
"你让我进来,不就是要磨练我么。"
要不然,谢垂野是百分之百不可能轻点就进来的。
"也是",谢伶忽然就感伤了。
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团子的,虽然他想和团子就这么一直快快乐乐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但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谢伶是怎么能够再多活十几年,他没忘。
谢垂野以为谢伶还在生气,放下身段,语气温柔,"好了,现在没糖了,回去都给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伶又活了。
谢垂野:"……"
越靠近城池,死气更重,怨气更是无处不在,谢伶都不想呼吸了。感觉他直接呼进去的一半都是怨气。
他爱好吸食天地灵气,吸食天地怨气,他怕是早几千年,就被他师父给踹出桐山大门了。
"前面怨气更重,你就不过去了,在这里也能看到我",谢垂野找了个怨气不是很重的地方,把谢伶小心的放下,又转圈画了好些符篆。
"能隔开一点是一点吧。"
"你当心点。"
"知道",谢垂野一步三回头,刚步入城门百米内,就有百万交杂的声音在耳朵边炸开。
哭泣——
谁在哭泣——
都在哭泣——
谢垂野指节分明的手指僵住,他想知道,当年谢伶面对这种场景,又是何种心态。
他抬眸,本以为是怨气弥漫,哀嚎遍野,却看到了一个人。
熟悉的人。
熟悉到,紧紧只是一个背影,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认出来。
在城里顶上,站着一个人,风姿绰约,红道袍随风翻飞。
是谢伶。
是当年的谢伶。
谢垂野小步跑过去,城楼上的人似是心有灵犀,回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