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奇妙的缘分 ...
-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白予很快验证了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这个千欢渡果然和她特别有缘。
语文课结束前的十分钟，老师会让大家拿出本子开始听写上课时所讲的内容，帮助同学们进行巩固复习。每到这时，白予通常会得心应手，只错1个或全对。所以等到老师把本子都改完时，白予的本子便会在讲台上进行投影展示，同学们会用羡慕的眼神望向白予，老师的赞赏和同学们的羡慕让白予短暂的成为了这个班级的中心。
但是，在今天，在开学的第一节课上，这个千欢渡却是全对，他的本子被放在讲台上展示，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都聚交在他的身上，而他成为了班级的中心。
同学们的议论纷纷，教室里的喧闹像潮水般漫过来，嗡嗡的议论声裹着细碎的笑，撞在耳膜上格外清晰。
那一句句夸奖像细小的针尖，密密麻麻扎过来。白予坐在座位上，手指攥着笔，笔杆被捏得泛白。她低着头，明明她也只错了一个，她假装在看听写本，可那些字一个都没钻进眼里。
明明是别人的荣耀，明明和自己不相干，可每一声对千欢渡的称赞，听在她耳里都变了味。那不是欣赏，倒像是在一遍遍提醒她——你看，你比不过他。千欢渡能全对；白予却要错一个。千欢渡被众人围着称赞时，她现在却连举手发言都要在心里反复掂量。
那些热烈的、真诚的夸奖，却让她脸颊发烫，鼻尖发酸。她甚至觉得，周围每一道投向千欢渡的目光，都在无声地掠过她，带着一种轻飘飘的否定。空气里的热闹越盛，她心里那点隐秘的失落就越沉，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乎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比得过千欢渡，获得他人的赞赏？
书包带还勒在肩上没来得及卸，白予刚换好鞋，玄关的灯光就把妈妈的声音漫过来：“我给你报了个补习班，今晚就开始。”
她的动作顿住了，手指还勾着书包拉链，在这片寂静里发出轻响。空气像是突然凉了半截，同学们对千欢渡的夸奖声似乎开始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她转过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书包从肩上滑下来，“咚”地撞在鞋柜上，像是在替她表达不满。
妈妈正把洗好的水果往盘子里摆，闻言头也没抬：“你数学成绩拖后腿，报个班补补正好。我看了，老师很有经验。”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晚吃什么菜。
白予盯着妈妈的脸，心里那股熟悉的厌烦又涌了上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周末的绘画班，假期的补习课，甚至连买什么颜色的水杯，穿什么样的衣服，妈妈似乎都习惯了替她决定。她一直以来都讨厌这种感觉，因为像被线牵着的木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一直不喜欢这样。”她不由的攥紧了书包带，指尖泛白，“你至少应该问问我愿不愿意。”
妈妈这才放下手里的水果，转过身来：“我还能害你吗？都是为了你好。”
那句“为了你好”像根软刺，扎得她喉咙发紧。白予没再说话，转身往房间走，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来时，还能听见客厅里妈妈把饭菜放进冰箱的声响。
她把脸埋进膝盖，心里很是烦闷，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明白，她要的不是被安排好的“好”，而是哪怕一句商量的话呢？
补习班里的空气带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白予抱着书包，余光就瞥见了斜前方那个好看的身影。
是千欢渡。
他正低头在练习册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利落劲儿。白予心里“咯噔”一下，用书包挡住脸，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他。
白予发怔时，老师拿着点名册抬了头：“白予是吧？来，你坐到千欢渡旁边那个空位去。”
白予捏着书包的指尖紧了紧，慢吞吞地站起来。教室里很安静，她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一步一步挪过去时，感觉后背像有许多的目光在轻轻扫。
千欢渡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她，线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他随即往左挪了挪椅子，给她腾出位置。
“谢谢。”白予把本子放在桌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桌子的空间不大，两人的胳膊肘稍微动一下就可能碰到。她坐下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千欢渡摊开的练习册页轻轻颤了颤。
她把书包塞进桌肚，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一点，可胳膊肘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千欢渡的文具袋。“抱歉。”对方正写着字的笔顿了顿，侧过头轻声说：“没事。”声音比课上听着温柔些。
他放在桌角那支笔——和自己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只是他的笔帽上，沾着一点浅浅的墨水渍。
明明是第一次在补习班碰面，明明只是被安排成同桌，可白予总觉得，空气里好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份微妙的安静。
补习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上，白予猛地收回目光，假装认真盯着课本上的函数图像，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千欢渡的笔还在纸上移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很轻，却像落在她心尖上，让她连握笔的手都有些发紧。
“这道二次函数题，谁来上台解一下？”老师的声音打破安静，白予下意识地低下头，指尖抠着课本边缘。以前在学校，这种题她总能第一个举手，可现在坐在千欢渡旁边，她突然没了底气——万一解错了，岂不是又要被比下去？
就在她心跳发慌时，身旁的千欢渡却站了起来。白予抬头看他，正好撞见他转身时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眸像浸了温水的琥珀，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似乎在说“别紧张”。她赶紧移开视线，耳朵却悄悄发烫，连老师讲题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等千欢渡回到座位，白予才敢偷偷看他写在黑板上的解题步骤。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每一步推导都清晰明了，连老师都忍不住夸：“思路很活，比课本上的方法更简便。”周围传来细碎的赞叹声，白予攥着笔的手又紧了紧，课本上的字迹在她眼里渐渐模糊——明明她也想到了这个方法，为什么偏偏没勇气站起来？
“这里可以用因式分解，会更快。”突然，旁边传来轻细的声音。白予一愣，转头看见千欢渡正指着她练习册上的错题，指尖落在“x?-4x+3”这个式子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把练习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声音细若蚊蚋：“我、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就低下头，假装修改错题，可笔尖在纸上划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身后传来同学的窃笑声，她能猜到那些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好奇和调侃，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千欢渡似乎察觉到她的窘迫，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练习册往中间推了推，上面用红笔标注的重点清晰可见。白予瞥了一眼，发现他把易错点都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小小的提示，比如“注意定义域”“符号别搞错”，像极了老师的板书。她心里莫名一暖，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了些。
补习班下课铃响时，外面已经黑透了。白予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只想赶紧离开，却被千欢渡叫住：“你的橡皮掉了。”她回头，看见他弯腰捡起那块蓝色橡皮，上面还印着她去年生日时买的卡通图案，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白。
“谢谢。”她接过橡皮，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转身就往门口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千欢渡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这个给你，里面是我整理的数学公式，可能对你有用。”
笔记本封面是浅灰色的，封面上印着一行小字“错题本”，边角处还沾着点和他笔帽上一样的浅墨渍。白予盯着那墨渍，突然想起语文课上他全对的听写本，心里又酸又涩，却还是接过笔记本：“不用了，我自己也有整理。”
“没关系，多一份参考也好。”千欢渡把笔记本塞进她手里，转身就下了楼梯，浅棕色的头发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白予站在原地，抱着笔记本，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墨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甜又软。
回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手里的笔记本，皱起眉头：“这是谁的？补习班老师发的？”白予把笔记本藏在身后，摇了摇头：“是同学借我的，明天要还。”说完就往房间走，后背还能感觉到妈妈探究的目光。
关上门，白予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盯着封面上的墨渍看了很久。她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和千欢渡在黑板上写的一样工整，公式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比如用三角形标注勾股定理，用圆形标注圆的面积公式，可爱得不像出自男生之手。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别着急，你写的解题步骤也很好。”
白予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想起补习班上课时，自己偷偷看他的样子，想起他递笔记本时的笑容，想起他笔帽上的墨渍，心里那点隐秘的失落好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春天刚冒芽的小草，轻轻挠着她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