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阅读分享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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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师在班会课上笑眯眯地宣布：“下周五咱们办图书分享会，每人带一本最爱的书，说说为什么喜欢它，大家踊跃报名呀！”消息刚发到班级群，白予的妈妈就秒回了“收到”，转头就戳了戳正在写作业的白予：“这活动多好，你必须参加！”
白予拿着笔不耐烦的说：“我不太想……”话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你看千欢渡妈妈都接龙了，人家每次活动都积极得很。上次作文比赛他拿了奖，这次分享会肯定准备得更用心，你跟人家学学，别总缩在后面。”
“白予，看到郑老师的消息了吗？必须去！”妈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看千欢渡，上次作文比赛拿了奖，这次分享会肯定又能表现得特别好。你跟他多学学，别总闷不吭声的。”白予捏着手机往沙发里缩了缩，屏幕上还停留在群聊界面，千欢渡的名字确实排在报名列表最前面。
她知道妈妈又要开始念叨——上次数学测验千欢渡考了全班第一，妈妈翻着她的试卷说“你看人家多细心”；上周升旗仪式千欢渡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妈妈在厨房一边择菜一边说“你看人家多大方”。
“可我还没想好分享哪本书。”白予小声嘟囔。
“这有什么好想的？”妈妈从阳台探进头来，手里还攥着没晾完的衬衫，“千欢渡肯定会选那种有深度的，你也找本名著看看，别总捧着那些小说。
”白予捏着手机没吭声。千欢渡是班里的“小书虫”，说话条理清晰，每次举手发言都能引来老师点头，妈妈总把他挂在嘴边——“你看千欢渡背古诗多流利”“千欢渡的读书笔记写得多认真”。这会儿听见他也要参加，白予心里像塞了团棉花，闷闷的。
“他是他，我是我啊。”白予小声说，把书往脸上遮了遮，“我要是讲得不好，多丢人。”
第二天放学，白予刚踏进家门，就看见茶几上摆着本崭新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旁边还压着张妈妈写的便签：“今晚开始读，周末我要听你试讲。千欢渡肯定已经在准备了，你别掉队。”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书页上海伦·凯勒的头像映得有些模糊。白予拿起书，突然觉得有点累——她不是不想参加分享会，只是不想变成“千欢渡第二”。她摸出书包里藏着的《小王子》，那是她偷偷攒零花钱买的，书里夹着她画的小狐狸插画。
或许，她可以试试分享这个？
哪怕妈妈又要拿千欢渡的“深刻”来比，至少这次，她想讲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妈，我……”
“别找借口！”妈妈打断她，把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塞到她手里，“就讲这本，海伦·凯勒多励志，你照着读都比闷着强。千欢渡肯定准备得特别认真，你可不能被比下去。”
白予抱着书，指尖捏皱了封面。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晃眼的光斑，可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她好像不是要去分享一本喜欢的书，而是要去跟千欢渡打一场没胜算的仗。
教室后排的投影幕布亮着暖黄色的光，郑老师坐在讲台边的椅子上，手里转着支红笔，笑着看向第一个走上台的朱小青。
“我想分享的是《城南旧事》，”朱小青的声音细细软软，却很稳，她举着书，眼神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里面的英子总说‘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让我想起我奶奶……”她讲得很慢，像在说一段藏在心里的故事，底下的同学都安安静静听着，连翻书声都轻了。
接着是曾成，他抱着本厚厚的《昆虫记》，上来就打开手机里的图片：“大家看这个，这是螳螂捕食的真实画面，跟法布尔写的一模一样！”他讲得眉飞色舞，连“螳螂会吃掉自己丈夫”这种冷知识都抖了出来，引得全班笑成一片，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
轮到千欢渡时，白予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他果然准备得格外充分，手里拿着打印好的讲稿，却几乎不看，目光扫过全班：“我推荐的是《三体》，里面有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这让我想到上次知识竞赛……”他把书里的科幻概念和自己的经历混在一起讲，条理清楚，声音洪亮得像敲在课桌上的粉笔，连郑老师都忍不住点头。
千欢渡鞠躬下台时，掌声比刚才更响了。白予感觉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滑，心脏“咚咚”地撞着肋骨，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讲什么来着？哦，《小王子》。可刚才朱小青讲得那么动情，曾成讲得那么有趣，千欢渡讲得那么……厉害。她准备的稿子上写着小王子拜访国王、虚荣的人，写着那朵骄傲又脆弱的玫瑰，可现在那些字都在眼前晃，像隔着层水汽。
掌声落下去的时候，白予感觉后颈在冒汗。她的《小王子》就放在腿上，浅蓝色的封面上，小王子正坐在星球上望着落日。刚才还觉得这本书里的狐狸和玫瑰都藏着好多话想说，可现在那些话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下一个，白予。”郑老师的声音很温和。
她把银杏叶夹回书里，低着头往讲台走。经过千欢渡座位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他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蓝笔写着整整齐齐的提纲，每一条后面都画着小小的星号。而她的提纲还在书包侧袋里，早就被揉得不成样子。
白予深吸一口气，腿像灌了铅似的挪起来。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很清晰。她突然想起妈妈早上的话：“千欢渡肯定能拿第一，你别给我丢人。”
她手里的《小王子》被汗浸湿了一角，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揉皱的纸团：“我……我分享的是《小王子》。”站在讲台上，她才发现台下的人比想象中多。
朱小青正对着她笑，眼角还带着刚才哭过的红；曾成把胳膊肘支在桌上，手里转着笔，像是在等她讲什么好玩的；千欢渡依旧坐得笔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正好照在她脚边，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个惊皇失措的小兽。
底下有人轻轻“哇”了一声，是她同桌，那个也喜欢绘本的女生。白予攥着书脊，指尖摸到封面上凸起的烫金字体，忽然想起书里的话：“真正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也许……也许不用跟谁比吧。
她悄悄抬眼，看向窗外，今天的天空很蓝，像小王子住的那颗B-612星球。
说到玫瑰时，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了。那朵总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玫瑰，明明怕风吹，却偏要装得很坚强；明明很脆弱，却偏要用四根刺吓唬人。
白予想起昨天晚上，她抱着这本书坐在窗台边，看楼下的路灯把树影投在墙上，像极了小王子星球上的猴面包树。那时候她觉得，玫瑰其实挺像她自己的——想被人夸，又怕被人看穿胆小。
“玫瑰总是说‘我不怕’，”她抬起头，不知怎么的，声音稳了些，“可夜里会偷偷哭，让小王子用玻璃罩把她罩起来。”底下安静了些，朱小青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听懂了什么。“后来小王子离开星球，才明白她的骄傲都是装的，就像……就像有时候我们怕被笑话，才故意说我不在乎。”
她没看稿子，也没看提纲，只是一页页翻着书，讲小王子在沙漠里遇见狐狸，讲“驯养”就是建立联系；讲那些空有头衔的国王、数星星的商人，他们忙着重要的事，却忘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讲到小王子离开地球时，她的声音又轻了下去：“他说‘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我觉得……觉得一本书好不好，不是因为讲得多流利，而是有没有人真的听进去。”
最后一个字说完，教室里静了两秒。然后，郑老师轻轻鼓了鼓掌，接着是朱小青，她拍得很用力，马尾辫都甩了起来。曾成吹了声口哨，又赶紧捂住嘴，朝她挤了挤眼睛。白予低下头，看见千欢渡也在鼓掌，他的手拍得不快，却很认真，眼神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不再是刚才那种淡淡的样子。
她抱着《小王子》走下台，脚还是有点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起来。书包侧袋里的提纲还皱着，可她突然觉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或许比千欢渡整齐的提纲更像她自己。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书页上那朵画得不太好看的玫瑰上，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分享会结束时，郑老师抱着个纸箱子走上台，里面装着写好名字的小纸条：“咱们来选个‘最打动人心奖’，每人投一票，选你觉得最让你有共鸣的分享者。
纸条传下来时，白予的手指在“朱小青”“曾成”“千欢渡”这几个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朱小青讲《城南旧事》时的哽咽，曾成模仿萤火虫捕食的调皮，还有千欢渡说起亨德尔时眼里的光，都比她自己磕磕绊绊的讲述要好。她最后在千欢渡的名字下画了个勾——妈妈总说要向他学习，此刻倒觉得，他确实值得。
收票时，纸箱被摇得沙沙响。郑老师站在讲台后一张张念名字，粉笔在黑板上画“正”字：“朱小青，一票。曾成，一票。千欢渡，一票……”
白予趴在桌上，数着黑板上的笔画。朱小青的“正”字很快多了两笔，曾成的也跟着涨，千欢渡的名字下更是堆起了三个完整的“正”，只有她的名字孤零零的，像被遗忘在角落的标点符号。
教室里静了一下，连电风扇的声音都清晰起来。白予猛地抬起头，看见那张纸条被展开，上面的字迹清清爽爽，是男生常用的硬朗笔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千欢渡，他正好也抬着头，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半秒，又很快移开，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结果毫无悬念，千欢渡以最高票拿到了奖状。他上台领奖时，白予盯着自己名字下那唯一的一横，突然想起刚才投票时，千欢渡低头写纸条的样子——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两秒，才慢慢划下字迹。
散场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讨论着刚才的分享。白予收拾书包时，手指碰到了《小王子》里夹着的银杏叶，叶片边缘的卷角好像没那么扎手了。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千欢渡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像镀了层金边。
他好像没回头，又好像在门口顿了半步。
白予把那片银杏叶重新夹好，突然觉得，黑板上那孤零零的一票，或许比满墙的“正”字更像颗星星——小是小了点，却亮得很实在。
郑老师笑着宣布朱小青和千欢渡并列第一，掌声再次响起来。白予捏着衣角，突然觉得刚才紧张得发紧的嗓子，好像松快了些。
她看着千欢渡上台领小奖状，阳光像给他的白衬衫渡上了金边，可她总想起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便利贴，像颗小小的种子，落在心里，悄悄发了点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阅读分享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