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all of silence ...
-
祁落轻轻的弹奏着call of silence仿佛在应和着窗外的雨。“我把委屈说给雨听，雨替我哭了很久。”祁落这样想着。突然阁楼的门被父母踹开，母亲冲过来把吉他狠狠的砸碎，吉他弦断裂的脆响在狭小的阁楼里炸开时，祁落害怕的蜷缩在阁楼发霉的角落。母亲举着半截吉他，塑料拖鞋碾过满地的木屑：“装什么文艺青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到祁升学习，他马上有一个全国的比赛，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下次可就不只是摔吉他这么简单了！”父亲则扯住他被扯开绷带的手腕，指腹擦过结痂的伤口时，祁落疼的闷哼出声。
母亲的目光扫过祁落手腕上散开的绷带，突然冷笑：“天天写那些没用的东西，写不出东西就自残？”“装什么矫情！”祁落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指尖轻轻的抚过吉他破碎的弦，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窗外的暴风雨拍打着生锈的防盗网上。
“你写那些东西应该也赚得不少吧，赶紧的你哥最近比赛，先给我打五百块钱。”父亲踹开破碎的吉他，鞋尖踩上祁落的膝盖，“供你上大学是为了让你去赚钱的，不是让你在那里浪费钱的。”摔门而去祁落蜷缩在满地狼藉的地板上，喉咙像被断弦勒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夏祈的消息跳出来：“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热可可。”祁盯着屏幕发怔，直到第四次震动才踉跄起身，推开窗户的瞬间，路灯下的影子仰头挥手，怀里的保温杯冒着袅袅的热气。
祁落来到路灯前，轻轻的垂下手腕，鲜红的血一点点渗出绷带。夏祈的呼吸陡然停住，他轻轻的放下保温杯，指尖悬在绷带的上方，迟迟不敢触碰，“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赚稿费就能……”祁落哽咽着。“但故事在瓶颈，弦也断了。”他忽想起书桌抽屉里被叠成方块的诊断书，中度抑郁四个字被揉皱又抚平无数次。
祁落的眼眶一阵湿热，他低下头，闭了闭眼，转身跑向楼道。身后夏祈的呼喊声被狂风刮碎，他跌跌撞撞进夜色，手腕上绷带的血渍已经干涸，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祁落踉跄着扶住门框，胃里翻涌着酸涩的苦意。
爬上锈迹斑斑的楼梯，祁落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天台的地板上。黑夜吞噬了他，却让那些曾经被压制遗忘的记忆开始复苏。童年的漠视，校园的欺凌，深夜里无声的崩溃…所有的伤口在这一刻撕裂，鲜血淋漓。他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将刀刃抵在手腕上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落！”夏祈的声音穿过黑暗，带着明显的喘息，“我知道你在这里！”祁落握紧美工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蜷缩的更紧，却在夏祈举手机照到他的瞬间，被夏祈眼中的心疼刺痛了双眼。
“别过来！”祁落挥动着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为什么就是不恳放弃？”“我根本不值得，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夏祈停在祁落身旁，手机的灯照在祁落染血的袖口上。他慢慢蹲下，将外套轻轻披在祁落颤抖的肩膀上：“你总说自己是枯萎的向日葵，那我愿意做你唯一的太阳。”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把刀给我，疼的话，让我陪你。”
祁落的手剧烈颤抖，美工刀“哐啷”掉落在天台的地板上。祁落背过身，躲进天台的黑暗角落里，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祁落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抱歉，让你担心了，祈。”夏祈突然冲过去，紫紧抱住了祁落，祁落的身子猛地一僵，刚想推开，夏祈却抱的更紧，祁落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崩溃大哭。“祈，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夏祈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
夏祈的怀抱像一个被阳光晒过的棉絮枕头，带着他惯有的洗衣液清香，混着雨后天台潮湿的风，意外地让人安心。祁落的指甲深深掐进夏祈后背的卫衣布料里，布料被泪水泡得发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在给他残破的呼吸打节拍。
“疼吗？”夏祈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避开祁落手腕上渗血的绷带，轻轻按在他后颈的脊椎骨上——那里因为长期蜷缩着写字，总有些僵硬。
祁落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颈窝里埋得更深。夏祈卫衣领口的抽绳蹭过他的脸颊，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却比父母的塑料拖鞋碾过木屑的声音要温柔得多。天台角落的排水管还在滴答漏水，水珠砸在铁皮上的声音，和他压抑的哭声混在一起，像一首不成调的安魂曲。
不知过了多久，祁落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夏祈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笨拙地想帮他擦脸，却被祁落躲开了。他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睑上，眼尾红得像被揉过的樱桃，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别碰……脏。”
“哪里脏了？”夏祈把纸巾塞进他手里，自己则蹲下来，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美工刀。刀刃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他把刀折起来，塞进自己牛仔裤的后袋，拉链“咔哒”一声锁上，像是把什么危险的东西彻底关了起来。“你记得小学的时候帮我改作文吗？”
祁落愣了愣。
“你当时说，‘痛苦就像作文里的错别字，越想藏，越显眼’。”夏祈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那里还留着小时候摔破的疤，“可你自己呢？为什么总把错别字往纸缝里塞？”
祁落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天台地面的灰尘上。那里有他刚才蜷缩时蹭出的痕迹，像一条浅灰色的蛇，盘绕着童年的记忆——五岁那年，他把画满向日葵的画递到妈妈面前，妈妈却随手丢给祁升当草稿纸；十三岁被同学堵在厕所泼冷水，回家想告诉爸爸，却只听见他在电话里对老师夸祁升钢琴弹得好；上个月拿到稿费时，他偷偷买了新吉他弦，藏在枕头下，还没来得及换上，就被妈妈连琴一起砸碎了。
“他们说……我写的东西是垃圾。”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说我弹吉他是噪音，说我活着……就是给祁升添麻烦。”
夏祈的呼吸顿了顿，突然站起身，伸手把他拉起来。祁落踉跄了一下，手腕上的绷带彻底散开，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伤口——新的血珠正从裂开的结痂里渗出来，旧的疤痕则像褪色的蚯蚓，爬满了苍白的皮肤。夏祈的目光扫过那些伤口时，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他往楼梯口走。
“去哪里？”祁落的脚步有些犹豫。
“去我那儿。”夏祈的语气不容置疑，手心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指尖传过来，“我家里有医药箱，还有你上次说想吃的巧克力蛋糕本来想等你稿子过稿时给你庆功的。”
下楼的台阶积着雨水，夏祈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像在为他探路。祁落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校服外套的后摆沾着块天台的灰尘，突然想起刚才他冲过来抱住自己时，外套上还沾着路灯下的暖光。
夏祈的家在老小区的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他们摸着黑往上走，夏祈的手始终牢牢牵着他。开门时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屋里亮着盏暖黄色的小灯，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书，最上面那本是祁落以前送他的诗集，书脊已经被翻得有些变形。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歪歪扭扭地长着，其中一盆的叶子断了半片，却还倔强地绿着。夏祈把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浴室拿毛巾，哗哗的水声里，祁落突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个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朵向日葵，笔法稚嫩，像是夏祈的字迹。
“别看！”夏祈拿着毛巾跑出来，脸有点红，想把本子合上，却被祁落按住了。
笔记本里没写什么，只有几页画着他的侧影——有时是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写字，有时是抱着吉他低头调试琴弦，最近一页画的是他蹲在阁楼门口，手里攥着张文稿，嘴角偷偷扬着。画的旁边写着行小字：“他笑的时候，比向日葵还亮。”
祁落的眼眶突然又热了。夏祈把毛巾盖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两把：“发什么呆？过来处理伤口。”
医药箱放在柜子上，打开时发出“啪嗒”一声。碘伏的味道漫开来，夏祈用棉签蘸着药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伤口，祁落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他看着夏祈专注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突然想起自己写过的一句话：“如果黑暗太浓，就找个愿意为你掌灯的人。”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提着灯，在雨里找他，在天台等他，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看见他那株快要枯萎的向日葵。
“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夏祈用纱布一圈圈缠好他的手腕，打结时特意留了点松度。
祁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夏祈笑了笑，指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你把诊断书夹笔记本里了，不小心看到的。小落，生病不是矫情，就像花蔫了要浇水，你只是需要被好好照顾而已。”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茶几上那杯没喝完的热可可里，漾起一圈金色的光。祁落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突然觉得，那些缠绕着他的黑暗，好像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小口。
而夏祈，正站在那道光亮里，朝他伸出手。
原来枯萎从不是结局。
原来再蔫的花，也能等到属于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