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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神医谷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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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浅玥上前拉住他:“谢尚嘉,这是你二哥,谢尚屿。”
谢尚嘉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当空劈中,僵立当场,方才还因暴怒而燃烧的血液,刹那间被这句话彻底抽空,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沈浅玥寻求确认。
那张曾在他记忆中面若好女的二哥,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岁月未曾薄待他,虽长相变化过大,面容依旧可见风采,但怎么就越看越可恨。
刚刚他恰巧回头,就看见了沈浅玥为他撑伞,他不知好歹趁机推倒沈浅玥,还一把将人抱住,眼睛都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二哥……难道对沈浅玥……
“呦,今儿可真是热闹,玥姐姐,可是我来的不巧了。”
裴妙音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撒花烟罗裙,外罩棉质云锦斗篷,发髻高挽,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行走间顾盼生辉,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我今日来拿货单,顺便告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诸位想先听哪一个呢?”裴妙音声音清脆,带着熟稔。
谢尚屿看见裴妙音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眼神在沈浅玥和她之间来回走动,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沈浅玥唇角带笑:“风雪渐大,进屋说吧。”
裴妙音将手中一个精巧的锦盒递给一旁的槿玉。
“玥姐姐,我正好得了一匣子上好的安神香,给你带过来了。”
谢尚屿胳膊搭在自家弟弟脖子上:“怎么回事?”
谢尚嘉甩开他的手,跟上她们的脚步:“谢尚屿,你无不无聊,别烦我。”
谢尚屿笑了笑,多久没见过自家弟弟这么鲜活的样子了,自从当了官天天板个脸,跟是人都欠他八百万似的。
“别生气嘛,夏茧弟弟。”
沈浅玥坐在主位上,裴妙音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茶盏把玩,状似无意地开口。
“这好消息啊,我师傅同意医治谢尚书了。”
谢尚嘉坐在下面,下意识地看向沈浅玥时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似乎早上她吻上自己时的酥麻感还没过。
“回味什么呢?”谢尚屿见他望着那边出神,以为他在回味与裴妙音的点点滴滴,毕竟十八岁的谢尚嘉喜欢的可不是沈浅玥。
沈浅玥语气平淡:“坏消息呢?”
裴妙音叹了口气,放下茶盏,脸上露出无奈:“不巧,师公病重,师傅她老人家没有出谷的打算。”
沈浅玥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扶手,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冰冷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真正的情绪。
去神医谷,意味着离开谢府这个看似安全实则布满眼线的牢笼,但同时,也意味着将谢尚嘉彻底暴露在未知的风险之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谢尚嘉其实并没有多期待恢复记忆,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但那又怎么样,开心一天是一天。
裴妙音识趣的把时间留给他们慢慢考虑,将信封搁置在桌上便起身。
“不比在座的贵人们,小女子还有生意要忙,这是神医谷地图,先行告退了。”
裴妙音步伐声消失在回廊尽头,会客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沈浅玥抬起眼,目光落在谢尚屿身上:“我与尚嘉的私事,二哥不回避一下吗。”
谢尚屿笑了笑:“我怎么听着此事,事关尚嘉记忆呢,作为哥哥我想我有权不回避。”
谢尚嘉皱眉:“二哥,你出去,我也有话想和她说。”
谢尚屿将茶盏放在桌上,茶水溢出,他没好气起身:“傻小子。”
门被关上。
谢尚嘉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沈浅玥,你怎么想的?”
沈浅玥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后为他整理凌乱的衣领。
“这段时间放开去玩吧,等圣旨下来,我们便秘密前往神医谷。”
谢尚嘉看着她转身离开,便将未尽的话咽回去,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关于早上那个吻的事。
沈浅玥近日异常忙碌,频繁出入书房,接见府中各处管事,将府中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仿佛在为一个长久的离开做准备。
谢尚嘉却没有离开府放开去玩乐,他将沈浅玥的疲惫看在眼里,夜里会和她一同去书房,沈浅玥会被他无聊的笑话逗笑。
他也会在夜里偷看她批阅文书的样子,会让下人买她喜欢的墨竹摆在书房的显眼处。
第三日清晨,天色微熹,圣旨到了。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朕纂承天序,尚书省谢尚嘉身体抱恙,念其久侍朝堂,勤谨奉公,特准休沐三月,专心调理身体,勿以政务为念。
自即日起,谢卿所掌尚部六省事务,暂由定武王接替署理。
定武王谢知韵素有才干,明察善断,着即总领相关事宜,凡军国要务,须依律奏报,审慎处置,勿负朕托。
谢卿病愈之后,即行回朝视事。
钦此。”
谢尚嘉跪在地上,抬手:“臣领旨,谢吾皇。”
总管太监将圣旨交予后便让人速速将箱子抬进来:“谢尚书,您可要好好休养,皇上可对您挂念的很啊,这是皇上让杂家带来的补品。”
沈浅玥将腰间荷包取下,抬袖交予总管太监。
“劳烦李总管您跑一趟了。”
李总管一跺脚,兰花指捋了捋头发:“哪里哪里,都是杂家该做的。”
谢尚屿暗中抽了抽嘴角:“李总管,您慢走。”
今日谢尚屿是来找谢尚嘉的,寻思带他出去转转,结果沈浅玥都没说什么,谢尚嘉愣是不去。
恰巧赶上了李总管送圣旨。
沈浅玥起身:“我去找母亲,二哥自便。”
慈安堂内檀香袅袅,老夫人端坐于主位,捻着手中的沉香木佛珠,眉宇间是惯常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沈浅玥微微福身,礼数周全。
“母亲,尚嘉如今记忆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儿媳打算带他秘密前往神医谷求医静养一段时日,府中上下,诸般琐事,这几日已梳理停当,名册账目皆在此。”
她将一叠厚厚的册子轻轻放在老夫人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册子上,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眼看着沈浅玥,声音苍老而平稳。
“你既安排妥当,便去吧,府里有老身在,乱不了。”
沈浅玥垂眸:“有劳母亲费心,府库钥匙,也留予母亲,母亲可自行裁度。”
老夫人捻佛珠的手彻底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沈浅玥一眼,那目光里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何时启程?”
沈浅玥抬眸:“就这几日了。”
老夫人叹气:“去吧。”
沈浅玥再次福身,转身离开慈安堂,步履依旧沉稳。
出来后,她没有回偏院,而是径直走向府邸西侧一处更为偏僻的客院。
院内,一身淡青长衫的谢尚屿正背对着她,负手立于一棵老槐树下,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
“弟妹。”谢尚屿微微颔首。
沈浅玥在他面前三步处站定,晨风吹动她素色的裙裾,更显得身形单薄却气势凛然,她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我离府期间,府中由母亲主事,二哥若真想调查些什么,定武王爷,是信得过的人。”
谢尚屿摇着折扇,不急不缓:“我倒好奇了,弟妹有什么本事能让我那弟弟言听计从,亦能让定武王爷退了与沈府的婚约后依旧重用你。”
沈浅玥没有再看他一眼:“二哥只管调查,浅玥绝无对不起尚嘉之处。”
谢尚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是惯常的温和,语气带着担忧。
“弟妹此行带舍弟远赴神医谷,路途遥远,难免再生枝节,既然担心我被‘谣言’所惑,何不……让我同行?”
“神医谷毕竟山高路远,尚嘉如今心绪不稳,你纵有通天手段,一人也难免辛劳,二哥跟你们同行,你亦可免去后顾之忧。”
空气再次凝滞。
客院外,回廊的转角处,谢尚嘉贴着冰冷的墙壁,他本是来找沈浅玥商量离去时间,却鬼使神差地听到了二哥这番情真意切的提议,似乎句句都为自己好,只是那刻意放缓的语气,以及说自己情绪暴躁的担忧。
真的是在为自己好吗……
若说前几日只是猜测,如今他就已经确定了。
二哥竟然真的觊觎沈浅玥!
自己去神医谷治病,他都要非跟着不可,他分明是借着同行的机会接近沈浅玥。
客院中。
沈浅玥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再好不过。”
四个字。
干脆利落,毫无犹豫。
沈浅玥即将走出门时,谢尚嘉转身躲在了一棵巨大的槐树后,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漫步到门口。
“二哥。”
谢尚屿一愣,走了过去,搂住他的肩:“尚嘉,你这是后悔了?想和哥哥出去玩了吧。”
谢尚嘉将他的手拨开:“二哥,离她远点。”
话落,他不再停留,往自己的暖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