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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途经归宁寺 ...

  •   江南小镇的除夕与年节,如同一个被风雪包裹的暖梦。

      雪停了,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将屋檐和青石板路上厚厚的积雪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古老的沟渠淙淙流淌。

      在小镇耽搁了三日,待官道上的积雪消融得足以行车,一行人便再次启程。

      马车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细小的泥点。

      小镇的喧嚣与年味被远远抛在身后,重新踏上通往神医谷的路途,车厢内的气氛似乎也随着积雪的消融而变得微妙起来。

      依旧是沈浅玥与谢尚嘉一辆马车,裴妙音与谢尚屿一辆。

      谢尚嘉靠在车壁上,手里把玩着在小镇集市上买的一个粗糙却有趣的竹编小玩意儿,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沈浅玥。

      另一辆马车内,气氛则沉闷得多。

      裴妙音似乎也失了交谈的兴趣,靠着车壁假寐,谢尚屿则一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

      日夜兼程的车行两日,还有半日便可到达神医谷。

      官道转入一片相对平缓的山麓,路旁林木萧疏,远处山峦起伏,在薄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前方官道旁,有着一处并不算宏伟却古朴沧桑的寺庙。

      青灰色的砖墙,深色的瓦片,寺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斑驳的木匾,上书“归宁寺”三个大字。

      寺门半开,隐约可见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地面和袅袅升起的香火烟气。

      谢尚屿探出车窗,对着前方驾车的车夫喊了一声。

      “停车。”

      车夫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

      裴妙音睁开眼,有些诧异地看向谢尚屿。

      前面马车的车帘也被掀开一角,露出谢尚嘉带着疑惑的脸:“怎么了,二哥?”

      谢尚屿推开车门,下了马车,走到沈浅玥和谢尚嘉的马车旁,仰起头,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

      “前方这寺院是我友人所建,既路过,不如在此处稍作歇息,也拜一拜求个平安。”

      赶路遇到寺庙歇脚祈福倒是常事,谢尚嘉下意识地看向沈浅玥,寻求她的意见。

      沈浅玥凤眸投向那半开的寺门,门内隐约可见缭绕的香火。

      她一向最不喜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太乱不说,品行大多难以把控,谢尚屿在江湖闯荡多年,有几位江湖中的至交好友再正常不过。

      裴妙音也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目光在沈浅玥和谢尚屿之间流转。

      沈浅玥红唇微启,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二哥想要会见友人,不如我们在此处等候如何。”

      谢尚屿眼神微闪,他在小镇时便给这位友人打过招呼,如今寺庙门微开也是为了候着自己,这位友人神通广大破过许多奇案,而且精通奇门异术。

      私心里,他是想让友人看看自己弟弟身上有没有怪异之处,或是失忆后被下了蛊也不一定,从前的谢尚嘉似乎对沈浅玥没有那么的言听计从。

      “尚嘉陪我进去即可,毕竟一人不进庙。”

      沈浅玥与他对视良久,两人各持己见,裴妙音吃着瓜果看戏。

      谢尚嘉挠头,试图解围:“要不我陪二哥进去吧,估计很快就出来了。”

      沈浅玥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微微侧头:“一起。”

      谢尚嘉率先跳下马车,又转身伸出手,沈浅玥扶住他的手下了车。

      她目光投向那半开的寺门,寺内传来的檀香气息,混合着山林特有的清冷空气,萦绕在鼻尖。

      谢尚屿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对着沈浅玥微微躬身:“弟妹尚可放心,此人与我交好多年。”

      沈浅玥颔首,抬步朝着那半开的寺门走去,谢尚嘉立刻跟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裴妙音端着吃的上了马车:“我就不进去了,我这人比较忌讳寺庙。”

      谢尚屿落在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那斑驳的匾额。

      寺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官道上偶尔传来的车马声,一股混合着浓厚檀香与陈年木料气味的暖意扑面而来。

      归宁寺庭院不大,几株苍劲的古柏虬枝盘结,在冬日薄阳下投下稀疏而冷硬的影子,正殿并不宏伟,门敞开着,能看见内里供奉的石身佛像,香炉里几炷线香正袅袅升腾着青烟。

      主殿走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穿着灰布僧袍的身影,约莫四十许年纪,光着的头顶和左脸横着两道狰狞刀疤,如同蜈蚣爬伏,眼睛扫过院中人,最后落在谢尚屿身上。

      “莱金大师。”谢尚屿脸上挂着江湖气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张开双臂。

      那被称为莱金的刀疤和尚咧嘴一笑,脸上的刀疤随之扭动,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谢尚屿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兄弟,许久不见。”

      “才三个月而已!”谢尚屿笑着回敬一拳,砸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发出“咚”的一声。

      莱金的笑得开怀,震得庭院里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

      沈浅玥则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目光在殿内佛像阴影处,侧廊幽深的拐角短暂停留,又迅速收回。

      这院子通风设计极好,穿堂风一阵阵的。

      谢尚嘉帮沈浅玥拢了拢身上的锦裘:“冷不冷?要不我回去拿暖手宝。”

      沈浅玥拉住他,摇了摇头:“不冷。”

      谢尚屿压低声音问莱金:“可看出什么了?”

      莱金脸上的嬉笑也瞬间褪去,他眯起那双锐利的鹰眼,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二位可去殿内稍候片刻,我与江兄弟叙叙旧。”

      话落他便拉着谢尚屿进了旁边一间紧闭的禅房,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庭院里只剩下沈浅玥与谢尚嘉二人,以及几个在远处廊下探头探脑的小沙弥。

      沈浅玥的目光掠过那袅袅香烟,最后落在殿内佛像慈悲的面容上,她挽着谢尚嘉的手臂,朝正殿走去。

      “来都来了,便祈祷你早日恢复记忆吧。”

      谢尚嘉攥紧她的手:“好。”

      步入正殿,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长明灯和香炉的光晕在佛像的金身上跳跃,檀香的气息更加浓郁,几乎要将人淹没。

      沈浅玥在殿中央的蒲团前停下,姿态娴雅地跪拜下去,手掌合十,闭目祈祷。

      谢尚嘉在她身旁的蒲团上也跟着跪下,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檀香几乎让他窒息,他没有祈祷恢复记忆,而是祈求佛祖让他与沈浅玥能够长相私守。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只有香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沈浅玥睁开眼,缓缓起身,目光还停留在佛像上。

      谢尚嘉往功德箱放了几张银票,看向沈浅玥的眼神仿佛祈求主人夸奖的小狗。

      沈浅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做得很好。”

      谢尚嘉美滋滋,殷勤的用衣袖擦干净一张椅子。

      “来坐下休息会吧。”

      小沙弥将茶水端到客桌上。

      “香客请用茶。”

      这茶也是差到从未见过的地步,杯底满是碎渣,一片完整的叶片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香炉里的青烟依旧袅袅上升。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拉开。

      莱金率先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铜盆,水里泡着几根树枝,脖子上挂着一面镜子。

      “贵客久等,恰巧今日寺中办法事,备下了净水柳枝,给江兄弟祛了祛晦气。”

      谢尚屿紧随其后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他抬手摸了摸守在门外一直低着头的小沙弥脑袋。

      “圆通,可想我了。”

      圆通一把拍开他的手,瘪着嘴一言不发。

      莱金将水泼到门洞处。

      谢尚嘉皱眉,这和尚什么意思,把水泼到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莱金摆手:“申通,去,把为师前几日开光加持的那几个平安符拿来,给几位贵人带上,保个平安。”

      小沙弥申通小跑着去了偏殿,很快捧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个用明黄色符纸叠成的平安符,用细细的红绳穿着。

      莱金拿起一个平安符,率先递给沈浅玥。

      “夫人,请收好。”

      沈浅玥指尖在那符纸上轻轻捻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符纸的折痕和朱砂的纹路,随即收入袖中:“多谢大师。”

      接着是谢尚屿,莱金递过平安符时,两人的目光再次有了极其短暂的交汇,谢尚屿低声。

      “有劳。”

      轮到谢尚嘉,莱金拿起平安符,走到谢尚嘉面前,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向谢尚嘉脚下水渍反光处的倒影。

      “公子,切记随身戴着,莫要离身。”

      谢尚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头莫名地有些发毛,他指尖刚碰到那符纸,就想缩回来。

      然而,一只素白的手却先他一步伸了过来。

      沈浅玥自然地从刀疤和尚手中接过了平安符,动作从容,指尖甚至没有触碰到和尚的手。

      莱金双手合十,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逐客之意。

      “阿弥陀佛,贵人慢走,恕不远送。”

      沈浅玥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寺门走去,提起素色的裙裾,门洞下的水渍倒影清晰。

      谢尚嘉立刻跟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谢尚屿看了一眼莱金,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询问。

      莱金双手合十:“万般皆是命,你不必忧心。”

      谢尚屿颔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两人。

      走出了归宁寺那半开的寺门,重新踏上马车。

      谢尚屿回头望了一眼寺门的位置,空无一人。

      裴妙音目光落在谢尚屿腰间的平安符上,她从谢尚屿身上,隐隐捕捉到了一丝药味,若非她嗅觉异于常人,几乎难以察觉。

      “谢二公子,没想到你这样的江湖豪杰,也信平安符,是在刚才那寺里求的?”

      谢尚屿抬眼看向裴妙音,温和一笑:“是啊,宁可信其有,讨个彩头罢了。”

      裴妙音笑意更深:“可否借我瞧瞧这平安福,这纹路画的实在好看。”

      谢尚屿将平安福解了下来,递过去:“自然。”

      裴妙音拿着平安福的手却却一颤,背后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平安福也落在了地上。

      裴妙音强忍痛楚,对着谢尚屿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的笑。

      “抱歉,我有些偏头痛,许是吹风久了,刚刚发作了,劳烦你自己捡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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