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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谋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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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听一句，沈浅玥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般，泛起细密而清晰的痛楚。
三日孝期一满，她片刻未停，甚至没有去向父亲辞行，径直离开了丞相府，直奔暗桩据点。
距离祭祖日期，只剩最后两天。
沈浅玥必须争分夺秒，完成最后的确认与部署。
这边的密室是定好的指挥所。
舆图、密信、通道的详细结构图铺满了桌面，她与谢知韵的亲信、幕僚、心腹逐一核对每一个环节。
幕僚是新招募不久的，对出此谋划的军师很是钦佩，见是一名女子进来，忍不住低声向旁人询问：“这位是……？”
身旁的心腹瞥他一眼，应道：“这位是沈军师，计划的拟定者。”
幕僚面露诧异，却见周围众人皆神色如常，恭敬非常，不由得也将疑问压回心底。
一名亲信上前一步，抱拳禀报：“军师，永兴坊官窑下的暗道已派人连夜疏通，铺了干草和木板，确保无声快速通过。”
另一人接口：“镇北侯旧邸假山入口的机关已反复检查，机关灵巧，但从外部极难发现，需以内力催动特定石笋方可开启。”
沈浅玥目光沉静，缓缓扫视全场，开口道：“各队人手潜伏的位置再次确认，务必分散隐蔽，信号发出后半炷香内必须全部就位。”
“均已反复演练，绝无疏漏。”一位心腹沉稳应答。
沈浅玥微微颔首，思维高速运转，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疏漏，在确认最后一批武器隐匿地点时，话语突然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按住了小腹。
是胎动。
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可最终，她还是推翻了先前的想法，决定保住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谢尚嘉之间，无法斩断的联结。
谢尚嘉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孩子出世时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想让他看到这个孩子诞生的样子，想看他手忙脚乱又欣喜若狂的模样，想看他如何笨拙却又极致温柔地拥抱他们的小生命。
沈浅玥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声音恢复冷静。
“好，就照计划执行。最后检查一遍所有装备和信号，明晚子时，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走出密室，她迈进一间用作休息的卧房，反手合上门。
疲惫如潮水袭来，她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护着小腹，另一只手抵着额角，低声呢喃。
“就快结束了……等这一切结束……”
窗外夜色渐浓，山雨欲来风满楼。
……
京城表面依旧维持着往日的繁华与秩序，街市熙攘，更夫巡夜，一切仿佛都与往常无异。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暗流已然汇聚成型。
这些时日，谢知韵的三千精锐脱下甲胄，换上寻常百姓或苦力的衣衫，已然通过每日进出运送垃圾秽物的板车、送往各大酒楼饭庄的柴火车、凌晨时分送入各府邸的送菜车……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京城。
他们分散隐匿在早已安排好的各处暗桩、废弃宅院、甚至地下空间之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等待着一个信号。
时间，终于到了。
月黑风高。
子时刚过，原本寂静的京城各处，毫无预兆地，突然窜起数道冲天的火光。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点，但很快，火势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城东的旧货市场、西城的草料场、南城毗邻贫民区的一片窝棚……多个地方同时起火，火借风势，瞬间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混乱的呼喊声、哭嚎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这混乱并非毫无章法。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火起之处，并非要害，却恰到好处地吸引了京城巡防营、五城兵马司大部分的火力与注意力。
救火的队伍被有意无意地引向这些外围区域，通往皇城的数条主干道，反而在混乱中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与此同时，更多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隐匿点窜出，他们目标明确，不再掩饰行踪，如同数道黑色的利箭，无视周遭的混乱与哭喊，直扑皇城方向！
刀兵出鞘的寒光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眼。
行动的号角，已然吹响。
沈浅玥坐镇的中枢密室内，正凝神注视着沙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推演。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腹推门而入，脸色苍白。急声道。
“军师！王爷所率三百精锐潜入的地宫通道，发生了大规模的坍塌！”
沈浅玥猛地抬起头，一直冷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地宫坍塌？！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刚传来的急报，入口已被彻底堵死，我们的人正在尝试挖掘，但塌方范围太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通！”
那条可以直捣黄龙的前朝秘道，竟然在这种时候出了问题！
谢知韵和他亲自率领的三百最精锐的主力，被困在了里面，还是……被埋在了里面……
皇宫方向的喊杀声已经隐约可闻，其他几路佯攻和策应的人马已经按照计划发动，箭已离弦，再无回头路！
可最重要的那把尖刀，却可能折在了刀鞘之中！
沈浅玥的手指瞬间冰凉，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疼痛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立刻尝试所有备用方式联系王爷所在分队！确认具体情况！”
“传令其他各路，攻击强度提升至最高！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混乱，吸引宫内守军注意力！”
“通知潜伏在乾武门附近的预备队，向地宫出口方向靠拢，尝试挖掘接应，但务必隐蔽，不可暴露意图！”
她语速极快，一连串的命令发出，声音竭力保持稳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成功了，他们可能一步登天。失败了，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而此刻，最大的变数，已经发生。
他们能否在皇宫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打通那条坍塌的通道，或者……找到第二条路……
沈浅玥安排好一切，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冷得像冰，抓起手边那份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宫结构图，转身疾步向外冲。
“备马！去乾武门外！”
快马加鞭赶到乾武门外约定的隐蔽接应点时，只见谢知韵的几个贴身亲信正带着人拼命挖掘着还在不断落下碎石的塌陷深坑。
尘土飞扬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哽咽。
“军师！”
一名满脸烟尘的将领抬头看见她，声音嘶哑地喊道：“王爷！王爷还在下面！”
沈浅玥跃下马，冲到坑边看了一眼。
那塌陷的规模极大，泥土砖石混杂，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靠人力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挖通，而且二次坍塌的风险极高。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展开手中的地图，手指快速划过几条错综复杂的线条。
前朝地宫通道犹如迷宫，四通八达，绝不止一个出口，也绝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塌陷，将三百精锐完全活埋，连个报信的人都逃不出来！
一定还有生路，或者……至少能找到被阻隔在某一段的人！
“别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沈浅玥指向地图上另一处标记点，距离此地约半里外的一处废弃枯井。
“从这里下去，这是另一条支线的入口，虽然绕远，但有可能通往主通道被阻隔的后段，王爷他们说不准只是被阻隔在另一端！来人跟我走！带上炸药！”
“炸药？！”一名看起来是副将的亲信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军师！不可！地宫结构本就不稳，再用炸药，极易引发更大范围的坍塌！那是雪上加霜啊！”
沈浅玥猛地看向他，目光如利刃，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
“你是要赌王爷可能困在里面等待救援的万分之一可行性，还是怕所谓的二次坍塌？主帅生死未卜，计划已经发动，我们还有什么退路？！”
副官被她的气势所慑，但仍坚持道：“末将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能拿下面可能还活着的兄弟的性命来赌，万一他们没被压死，却被我们的炸药……”
“好啊！好！”沈浅玥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嘲讽，打断了他的话。
“真是忠勇可嘉！那你就继续双手慢慢地、一寸寸地挖！祈祷在朝廷大军赶来把你剁成肉酱之前，能把王爷挖出来！”
沈浅玥不再看他们，猛地转身，举起腰间令牌。
“见此令牌如见王爷，现在所有人带上家伙，跟我走，我们从另一边进去，从里面炸，精准爆破，炸开可能的阻塞点！”
这句话如同淬火的钢刀，划破了绝望的夜幕。
沈浅玥最后看了一眼那名僵立的副官，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赌徒般的疯狂。
她带头冲向那片黑暗的废弃枯井，身影决绝地投入其中，仿佛投入巨兽的口中。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玉石俱焚，搏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