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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易达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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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这个‘铜臭商人’怎么压榨穷苦百姓的?”裴妙音挑眉。
裴妙音挽着沈浅玥就往亭子里走,嘴里还不停:“你呀,脸色还是这么白,定武王府送去的血燕吃了没?我跟你说,那东西补气血最好了!还有那支老参,别舍不得,该用就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呃,我是说,身体最要紧!”
她话语间偶尔会蹦出几个奇怪的词,但被她那自然的态度一带而过,并不显得突兀。
直到这时,裴妙音仿佛才注意到沈浅玥身边还杵着个木头似的、戴着兜帽的谢尚嘉,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让谢尚嘉极其不舒服的挑剔,像是在评估一件劣质货物。
“这位是……?”裴妙音拖长了调子,沈浅玥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凉亭的气氛有些凝滞。
谢尚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沈浅玥会如何介绍他,就在他尴尬万分之时,裴妙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睁大,随即闪过一道极其锐利,甚至带着点嫌恶的光!
裴妙音将他的兜帽一把拽下,眼神精明刻薄:“我就知道是你,不是说此生不复相见,怎得跟着玥姐姐一并上门了。”
这言语中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冲击,让谢尚嘉一时无法思考。他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心头还有一种难言的厌烦。
“滚。”
话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一愣。
“我……”
刚要说点什么弥补,对方已经不在意的坐到了沈浅玥身侧。
“玥姐姐,你来找我怎的带了这么个丧气玩意儿。”
沈浅玥抿嘴:“是他想来见你。”
裴妙音抬眼:“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还没睡醒。”
沈浅玥握住了她的手:“妙音,尚嘉他前几日落入冰湖了,太医诊断淤血堵住了大脑,忘了许多事。”
裴妙音惊愕,随即起身围着谢尚嘉瞧了又瞧,身上珠翠金铃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
“稀奇啊,稀奇。”
沈浅玥:“他如今记忆停留在了十八岁,所以想来见你。”
裴妙音将手中算盘拨的乒乓响:“哦~这个数字!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傅。”
沈浅玥笑了笑,裴妙音不愧是商人,稍加思索便能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裴妙音二十三岁时生了场大病,被裴家所弃,只待病死,是定武王救了她,将她送往神医谷,病好后,却一心沉迷草药,嘴中尽是胡话,再无心情爱。
她也成为了神医谷谷主沈燕回最小的弟子,如今在京城开的药店更是名满天下,号称只有你买不起药,没有恒昌当没有的药。
如今神医谷谷主避世多年,沈浅玥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谢尚嘉就恢复记忆了呢。
“成交。”
裴妙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拿着算盘往沈浅玥脸上怼:“姐妹,你看清楚啊,这是夺少,两万两啊。”
尚书府的全部家当不过七万两,沈浅玥的娘家丞相府家当也就五万两。
裴妙音就不明白了,失忆就失忆呗,一个人的记忆怎么能值两万两。
“败给你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与这位失了忆的谢尚书单独谈谈。”
沈浅玥微微侧头,目光在裴妙音写满“我要搞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扫过一旁如木头似的的谢尚嘉。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询问,也没有丝毫担忧,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棋局中预料的一步。
“好。”沈浅玥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干脆利落得如同在回应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请求,她甚至没有多看谢尚嘉一眼,只轻轻从裴妙音臂弯里抽回自己的手。
“我在茗香居等你。一盏茶的时间。”她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限制,既是给裴妙音,也是给这场“清算”划定了边界。
说完,她不再停留,步伐稳定从容,仿佛那不是她的夫君和夫君年少时爱慕之人,只是与她无关的风景。
“看什么看,舍不得?”裴妙音抱着胳膊,踱步到谢尚嘉面前,挡住了他看向沈浅玥的视线。
谢尚嘉梗着脖子:“关你什么事。”
裴妙音声音忽然一转,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意人市侩口吻,仿佛闲谈般的随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谢尚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谢尚书,你一月前秘密送我那块狼犬玉珏,雕工倒是不错,只可惜你失忆了,看来我也不必兑现承诺了。”
她在试探对方是否真的失忆了。
这块玉珏是裴妙音精心挑选的钩子,它确实是谢尚嘉年少时就戴在身上的心爱之物,也确实在她手中,只是并不是送给她的,而是交易的筹码。
她紧紧盯着谢尚嘉的眼睛和表情,他要交易之事可是事关梨儿性命,倘若他是装的失忆,眼神里定然会泄露出愤怒亦或者杀意。
谢尚嘉茫然地抬起头,他眉头紧锁:“我秘密送你狼狗玉珏?这怎么可能,你……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有父亲妻妾成群的例子在前,年少时便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醒来后,他并不喜欢沈浅玥,他也绝不会在婚姻期内做出出格的事。
难道多年以后的自己,真的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朝三暮四,看着碗里吃着锅里……
裴妙音心中那点疑虑的微光,在看到谢尚嘉纯粹茫然的反应后,彻底熄灭了,看来是真摔傻了。
裴妙音岔开话题,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我也没什么好聊的,跟我来吧。”
茗香居雅致的窗棂内,沈浅玥端坐着,素手执起一盏沏好的香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沉静的眉眼。
她小啜一口清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掌控一切的优雅从容,微涩的茶香在舌尖化开,旋即回甘。
时间在茶香中无声流淌,每一步,都在她无声的运筹帷幄之中。
茗香居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带着一股未散的寒气,厚重的棉帘被一把掀开,裴妙音裹挟着室外的风雪气息步走了进来。
谢尚嘉紧随其后,被侍候在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沈浅玥放下茶盏,她的脸上没有询问,没有担忧,只有了然于胸的平静,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空着的座位,以及桌上那杯预留好的香茗。
“茶刚好。”沈浅玥的声音清浅平和。
裴妙音步履带风,径直走到沈浅玥对面坐下,看也没看桌上那杯温度刚好的茶,直接开口:“我师傅的事我应下了,不收你钱,但是……”
沈浅玥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她,她的声音清浅如常,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欣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有劳,你要什么,但说无妨。”
裴妙音摆手:“不用谢我,江南新到的那批顶级生丝,我要五成优先采买权,价格按老规矩”
“七日后,你来尚书府库房提货单。”沈浅玥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讨价还价,仿佛裴妙音要的只是一把青菜。
裴妙音眼底掠过一丝商人的精光。
“我师傅那边我会尽快,给我半个月,但能不能治,治到什么程度,我可不敢打包票。”
“无妨。”沈浅玥的语气平淡无波。
“尽力即可,三个月,是死局亦是生门,端看他造化。”
她的话语里没有期待,只有冷静的评估,她从容起身,拢了拢斗篷,对裴妙音微微颔首:“既已谈妥,告辞。”
“慢走。”裴妙音没有起身送她,而是品味着桌上的茶。
沈浅玥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谢尚嘉立刻像条被主人牵引的狗,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被落下。
马车就停在巷口。沈浅玥径直走向马车,车夫早已放下脚凳。
谢尚嘉跟在后面,看着沈浅玥清冷挺直的背影,再回想刚才裴妙音那副市侩嘴脸和刻薄话语,难以抑制的抱怨。
“沈大小姐,你说这人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她从前在闺阁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当时你不爱红装爱武装,整日闷在府中,你是不知道她那时候多清雅,多高华,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沈浅玥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更遑论回头看他一眼,她步履从容地踏上脚凳,车夫恭敬地替她掀开车帘,弯身进入温暖的车厢。
谢尚嘉被晾在原地,满腔的倾诉欲和寻求认同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沈浅玥闭着眼,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并非沉睡,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匀称,纹丝不动,如同玉雕。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
就在谢尚嘉以为沈浅玥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她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冰泉滴落寒潭。
“过去就是过去,往事不可追忆。”
“身为女子,你以为独自撑起恒昌当很容易吗,清雅高华温柔之人会被世俗吃的骨头都不剩,精打细算,锱铢必较才是她赖以生存市侩手段,能凭自己挣下立足的基业,她何其聪慧。”
谢尚嘉只是空有一身三十岁的皮囊,他的灵魂刚刚十八,沈浅玥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不合实际的想法。
“也许将来有一天,当你真正站在自己三十一岁的位置上,回望此刻,你也会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人没有一成不变的。”
谢尚嘉抬头看着她:“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