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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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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宁柔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悬停良久。加密文件里的“自愿搬迁协议”条款像毒蛇的信子，在补充说明第16条突然露出獠牙——未在规定期限搬离者，将失去安置房购买资格。
茶水间的对话突然浮现在耳边。三天前她来送咖啡时，分明听到项目部的人在笑谈：“等那些钉子户发现补偿金连厕所都买不起...”玻璃幕墙外的夕阳此刻像凝固的血，映着26楼会议室里父亲挺拔的背影。
“看够了？”
沙哑的男声惊得宁柔差点摔了平板。齐临不知何时出现在消防通道口，指间夹着的烟头在昏暗里隐隐约约。他今天反常地穿了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口却敞着两粒扣子，露出锁骨下方褪色的纹身痕迹。
宁柔反手扣住屏幕：“你怎么进来的？”
“送水工的制服比安保系统的漏洞好找。”齐临弹了弹胸前伪造的工牌，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大小姐终于发现自家生意有多脏了？”
顶楼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两人同时抬头，看见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破了个大洞，纷飞的纸页如白蝶般从高空坠落。宁柔认出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鸢尾花纹信纸。
“拦住他！”保安的吼声由远及近。
齐临猛地拽过宁柔躲进保洁间，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挤满薄荷味洗衣水与芍药香水交织的气息。门外纷沓的脚步声间，宁柔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你叔叔在销毁证据。”
储物柜的金属边角硌着脊背，宁柔却向前半步：“今晚十点，社区活动站。”她把U盘塞进齐临皮带扣内侧，指尖无意划过紧实的腹肌，“里面有所有搬迁户的原始档案。”
暴雨在夜晚九点五十分如期而至。齐临蹲在活动站屋顶检查监控线路时，发现十六个摄像头有十二个被人为调整了角度。宁柔踩着积水走来，米色风衣下摆沾满泥点，手里却提着印有集团LOGO的保险箱。
“我需要七个可靠的证人。”她打开箱子，成摞的产权证明在节能灯下泛着冷光，“1988年土地改制时的地契原件，能证明三分之二住户拥有永久使用权。”
赵大力嚼着口香糖凑近：“这玩意法院都不认...”
“当舆论变成海啸，法官就得学会游泳。”宁柔打开手机，热搜榜首赫然是#宁氏集团暴力拆迁#的无人机航拍视频。画面里佝偻的老太太紧抱着相框，正是齐临今早教她使用云台时摆拍的场景。
齐临突然笑出声，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你比我想的还卑鄙。”
“你比我想的还聪明。”宁柔将一沓照片推过去，“三个月前就开始收集工程部偷排污水的证据，真是未雨绸缪。”
晨光微熹时，二十位居民代表学会了用SWOT分析法武装诉求。卖早餐的王叔捧着宁柔手写的发言稿，结结巴巴地念：“根据《城市...城市...”
“根据《城市居住区规划设计标准》第503条。”宁柔帮他翻到标注页，“改造后的绿地率不应低于30%，而宁氏方案只有12%。”
齐临靠在门边擦拭摩托车头盔，目光却追随着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宁柔盘起的长发不知何时散下一绺，随着讲解时的挥动在锁骨上扫出浅红的印子。他想起昨夜她教阿婆按手印时，腕间被钢笔墨水染出的淤青般的蓝。
董事会召开前一小时，周昆的劳斯莱斯堵住了社区入口。这个总爱抚弄翡翠扳指的男人递来牛皮纸袋：“小柔啊，周叔这有些有趣的视频。”
监控画面里，齐临正将昏迷的宁柔抱上摩托车——正是暴雨夜救援的片段，却被剪辑得如同绑架现场。
“令尊最近心脏不太好。”周昆的叹息像蛇爬过耳膜，“你说他要是知道最疼爱的女儿和贫民窟暴徒...”
宁柔突然抓起桌上滚烫的茶壶。白茶汤划出优雅的弧线，将周昆意大利定制的西装浇出褐黄色污渍：“周叔知道这壶里的陈皮普洱值多少钱吗？够买你三个情人闭嘴。”
当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踏入集团大堂时，十六层环形会议室正爆发出争吵。透过落地玻璃，她看见齐临被保安反剪双臂按在墙上，却仍冲着董事们冷笑：“去年你们在城南项目吃三千万的回扣，需要我报银行卡尾号吗？”
“这是商业机密窃取！”财务总监拍案而起。
宁柔推门的瞬间，齐临突然挣开束缚。他扯开衬衫露出锁骨下的疤痕，手机投影在幕布上的CT片触目惊心：“五年前宁氏违规施工导致地陷，我父亲被活埋时的X光片，算不算机密？”
满室死寂中，宁柔走到父亲身边。老人颤抖的手正按住心口药瓶，她第一次发现那双向来稳如磐石的手，竟已布满老年斑。
“给我三个月。”她按下录音笔，居民合唱的《茉莉花》在会议室流淌，“如果新方案不能提升集团股价5%，我自愿放弃继承权。”
散会后，齐临在安全通道堵住她：“为什么赌上一切？”
顶楼的风灌进来，宁柔松开盘发，任由黑发缠上他皮衣的铆钉：“五年前那个工程师...是你父亲？”
回答她的是突然逼近的体温。齐临的吻带着血腥气和薄荷糖的味道，咬破她下唇时哑声说：“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电梯数字开始跳动时，宁柔摸到口袋里多出的金属片——是齐临摩托车的钥匙。窗外又开始下雨，她望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突然分不清脸上滑落的是雨还是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