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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药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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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一声破碎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紫苏……防风……” 更多的药名不受控制地涌出，断断续续，带着滚烫的气息。
那是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回响，是她手把手教他辨识草药时念出的名字。这些名字，此刻成了他意识迷离中唯一的浮木，也是他濒临死亡时，对尘世最后的、无声的告别。
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像是在心口剜下一刀，又像是在黑暗的深海中，最后一次凝望水面之上那遥不可及的光。
烛时盘坐在洞穴中央的石台上，银白的蛇尾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地面。苏涣那痛苦压抑的呓语，像细小的钩子，一下下挠着他原本简单的心绪。
他听不懂那些药名，但那声音里蕴含的破碎和绝望，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心慌。银绿色的竖瞳不安地转动着，紧紧锁定在角落里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上。
“紫苏…防风…” 烛时笨拙地模仿着那两个拗口的音节，眉头紧锁。宝贝很难受，宝贝在念这两个东西……这一定是宝贝需要的东西！是能让宝贝好起来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他简单的思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烛时高大的身影猛地站起，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冲出了温暖干燥的洞穴，一头扎进了外面冰冷滂沱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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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的雨幕厚重得如同实体，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烛时却浑然不觉，他满脑子只有那两个音节：“紫苏”、“防风”。
颜色！宝贝念的东西一定有颜色！他记得人类采药客似乎总喜欢找那些开花的、颜色鲜艳的草叶！
紫色！对，紫色的东西！宝贝需要紫色的药！
这个逻辑在烛时简单的大脑里无比清晰。
他凭借着蛇类天生的敏锐视觉和速度，在湿滑泥泞、危机四伏的雨林中疯狂穿梭。巨大的叶片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带刺的藤蔓划破了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他毫不在意。
他看到一丛盛开的紫色小花，在雨中摇曳，立刻扑过去连根拔起（紫菀）。
看到一片低矮的、开着蓝色小花（在他眼中近似紫）的植物，也毫不客气地薅了一大把（鸭跖草）。甚至在一处阴暗潮湿的石缝里，发现了几株开着妖异紫色小花的植物，也毫不犹豫地采下（有毒的紫堇）。
“防风”？风？挡风的东西？烛时一边搜寻，一边琢磨着。他目光扫过那些叶片宽大或长着绒毛的植物。
蒲公英！狗尾巴草！它们的叶子看起来毛茸茸的，应该能挡风！他立刻扑过去，粗暴地揪下叶子，全然不顾自己也被草叶边缘的锯齿划破了手指。
他像一只莽撞的大型野兽，在雨林中横冲直撞。惊飞了树冠上休憩的鸟群，踩塌了朽木下新生的菌伞。他甚至没注意到脚下色彩斑斓的箭毒蛙，直到那蛙受到惊吓，“噗”地喷出一股黏稠的毒液，糊了他一脸！
“嘶！” 烛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低吼一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银绿色的竖瞳瞬间缩紧，锁定那只正欲跳走的毒蛙。孩子气的愤怒涌上来，他竟忘了采药的正事，龇着牙就追了过去！
“站住！坏东西！”
毒蛙灵巧地在湿滑的叶片和根须间跳跃，烛时高大的身躯反而成了阻碍，追得异常狼狈。眼看毒蛙要钻入一片茂密的藤蔓，烛时心急之下猛地一扑！
“哗啦！”
他没能抓住毒蛙，反而一头撞进了一张巨大的、黏性十足的蛛网里！一只足有脸盆大小、色彩斑斓的巨蛛从网中央的阴影里缓缓现身，螯肢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吼！”烛时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发力，强壮的手臂和腰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那韧性极强的蛛网撕开一个大口子！巨蛛似乎也被这蛮力震慑，后退了几步。
烛时趁机挣脱出来，身上、头发上、甚至脸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白色蛛丝，配上被毒液和泥水弄花的脸，以及怀里抱着的那堆乱七八糟、颜色可疑的“草药”，模样狼狈又滑稽。
但他顾不上这些。宝贝还在等他！他狠狠瞪了一眼巨蛛和早已不见踪影的毒蛙，抱紧怀里的“成果”，再次朝着洞穴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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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里，萤石的光晕似乎比之前更黯淡了。
苏涣在高热的煎熬中沉浮。意识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海之间剧烈颠簸。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灼烧着喉咙。恍惚间，似乎有湿冷的布巾覆上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却又很快被体内的火焰吞噬。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晃动。一张放大的、沾满泥污和诡异白色丝絮的脸，带着水汽，突兀地占据了视野。是那条蛇。
烛时正站在石台边，浑身湿透，银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还挂着几片草叶和蛛丝。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大捧乱七八糟的植物：紫色的花蔫头耷脑，蓝色的草沾满污泥，还有毛茸茸的蒲公英和狗尾巴草，混杂在一起，活像一堆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杂草。
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脸上、手臂上都有细小的划痕，指尖还在渗着血珠。
最刺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银绿色的竖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还有一丝……笨拙的、等待夸奖的期待？
像一个在泥地里打滚、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人指定玩具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