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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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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慌彻底击溃了烛时!
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凶兽,银绿色的竖瞳因绝望而缩紧!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化作一道狂暴的银色闪电,冲出了洞穴,朝着雨林深处赤练的居所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娘!娘——!” 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雨林的寂静,充满了无助的恐慌,“我的宝贝要死了!怎么办!他什么都不吃!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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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的居所深藏在巨大的古树根系盘绕的洞窟中。
烛时像一阵狂风般冲进去,带起一片湿冷的空气。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无措和巨大的恐慌,银绿色的竖瞳里水光潋滟,几乎要落下泪来。
赤练盘踞在温暖的兽皮上,看着儿子这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模样,赤红的竖瞳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栽进去了。
“小笨蛋。” 赤练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她巨大的蛇尾轻轻摆动,从身后一个温润的石瓮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密封严实的深色石罐,递到烛时面前。
“这是‘地心蜜’,”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量,“人类能喝。别硬塞了。” 看着儿子依旧茫然焦急的眼神,她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教导的意味,“喂他,哄他。”
“哄?” 烛时接过那沉甸甸的石罐,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懂怎么哄,但“喂他”两个字足够了!
他紧紧攥着石罐,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转身再次化作一道狂风,冲出了母亲的巢穴,朝着自己的洞穴,拼尽全力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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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里,死亡的气息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
烛时冲回石台边,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石罐的密封。
一股极其浓郁、醇厚、带着奇异花果芬芳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洞穴里的绝望气息。那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心精华,粘稠如琥珀,色泽金黄。
烛时用颤抖的手指,从旁边抓起一个最小的石勺。
他舀起一小勺浓稠晶莹、散发着致命诱惑甜香的蜜浆。动作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生怕洒出一滴。他跪坐在苏涣身边,用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托起苏涣冰冷沉重的后颈,让他的头微微仰起。
冰冷的、干裂的唇缝就在眼前。
烛时将石勺的边缘,轻轻抵在那毫无血色的唇瓣上。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让那金色的、粘稠的琼浆,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润进那道微小的缝隙里。
他的声音低哑破碎,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笨拙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像哄着一个即将永远睡去的婴儿:
“喝…甜甜的…喝了就不难受了…”
“求求你…喝一点…”
“别死…苏涣…别死…”
“求求你……”
蜜浆带着温润的触感和霸道的甜香,浸润了干涸的唇舌。
在昏迷的深渊边缘,苏涣的潜意识被那股强烈到近乎崩溃的“哀求”和“需要”所撼动,也被那深入灵魂的甜香所诱惑。求生的本能,在绝望的废墟上,第一次微弱地、却无比顽强地抬起了头。
他的喉头,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一滴金黄的蜜浆,顺着唇缝,滑入了灼痛的喉咙。
烛时死死盯着那微小的吞咽动作,眼睛猛地睁大!巨大的狂喜如同爆炸的星河,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慌!那银绿色的竖瞳,在昏暗的洞穴里,亮得如同两轮初升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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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蜜如同生命之泉,带着温润而强大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苏涣干涸的躯体。
那濒死的灰败,一点点从脸上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终于平稳下来,眼睫也不再是毫无生气的紧闭。
烛时寸步不离地守在石台边,像个最虔诚的守护者。
他笨拙地、一次次地重复着喂蜜的动作,每一次看到苏涣喉头微动,他眼中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小心翼翼就更加浓烈一分。银色的发丝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映着萤石幽光,竟显出一种奇异的柔和。
当苏涣终于能长时间保持清醒,不再沉溺于昏睡时,烛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的目光,也终于从苏涣的脸上,落到了他裸露在破旧衣袖外的手腕上,以及从裤脚破损处露出的脚踝上。
那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旧疤痕。
有些是细长的划痕,早已褪成浅白;有些是狰狞的、凹凸不平的增生组织,像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最刺目的,是脚踝处一道极深的、颜色暗沉的环状疤痕,仿佛曾被什么粗糙沉重的东西长久地、残酷地磨砺过。
烛时的竖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纯粹的好奇。
这些印记,是宝贝过去的伤痕?怎么来的?疼不疼?像探索一片未知的领地,他的目光在那一道道疤痕上流连,充满了不解和探究。
终于,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指尖带着蛇类微凉的温度,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朝着苏涣手腕上那道最狰狞、最扭曲的疤痕碰去。
指尖冰凉的触感刚落到疤痕凸起的边缘——
“别碰我!”
苏涣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
身体猛地剧烈一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后缩去!
他整个人瞬间蜷缩成防御的姿态,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手腕和脚踝,那双刚刚恢复一点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屈辱仿佛那道疤痕连接着最不堪回首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