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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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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点设在逸夫楼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新生们拿出崭新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银行卡，在学长学姐的指导下，熟练地操作着手机扫码、填写电子表格、领取校园卡和一卡通。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和交谈声。
周臆歧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像一块突兀的礁石。她看着前面那些光鲜亮丽的同龄人，看着他们手中最新款的手机和平板电脑，看着他们轻松地与志愿者谈笑风生，一种巨大的差距感如同冰冷的铁壁，横亘在她与这个新世界之间。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个破旧的按键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古董。
轮到她了。负责登记的学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看到她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专业态度。
“周臆歧同学，欢迎来到物理学院。请出示一下你的缴费凭证，或者助学贷款的回执单。”
缴费凭证？助学贷款回执？
周臆歧的心猛地一沉。
助学贷款的审批流程复杂而漫长，她的申请还在路上。学费、住宿费，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她口袋里那点可怜的、带着洗碗水味的零钱，连零头都不够。
“我…贷款…还没下来…”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脸颊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烫。胃部的绞痛感不合时宜地再次袭来。
“哦，这样啊。” 学长理解地点点头，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没关系，可以先登记注册。但是住宿这边，需要先缴纳住宿费才能分配宿舍钥匙。或者你申请了住宿贷款吗？”
住宿费？又一个沉重的数字砸下来。她申请的只是学费贷款。
“没…没有住宿贷款…” 她的声音更低，头也垂得更低。
学长脸上露出些许为难：“那…这样的话，暂时无法安排宿舍入住。你看能不能先联系家里想想办法？或者尽快去学生资助中心咨询一下绿色通道？”
“家里想办法？”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针，刺穿了周臆歧早已冰封的心脏。那个油腻的饭桌，那三十块钱，那份冰冷的协议，那扇重重关上的木门……画面瞬间闪过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
她猛地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我…我知道了。”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接过学长递过来的临时校园卡和一沓需要后续办理的材料。纸张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
她抱着那沓材料，提着沉重的编织袋，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默默地走出了逸夫楼喧嚣的大厅。
门外，阳光依旧明媚，草坪依旧翠绿，充满活力的新生们依旧欢声笑语。这一切的美好和希望，似乎都与她无关。
站在陌生的校园路口，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宿舍无门，学费无着，贷款无期。
T大这扇沉重的大门终于向她开启，展露出的却并非坦途，而是一片更加冰冷、更加现实、更加需要她独自跋涉的荒原。
口袋里的旧手机仿佛有千斤重。她下意识地摸向那个装着硬馒头和榨菜的小塑料袋——那是她未来几天唯一的食粮。
荒原的序章，以最现实、最冰冷的姿态，拉开了帷幕。她环顾着这片陌生而广阔的天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场名为“天命”的战争，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严酷的战场。
她抱紧了书包，那里面装着她的旧笔记本，像抱着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武器，再次迈开了脚步，走向这片未知的、充满挑战的荒原深处。
夜，像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白日的喧嚣。
T大图书馆，这座知识的圣殿，在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穹顶之下，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高耸入云的书架，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穹顶中央是透明的玻璃天顶，此刻映照着城市模糊的、被光污染染成暗橙色的夜空，没有星光，只有一片混沌的微光。
阅览区宽敞明亮，巨大的实木长桌光滑如镜，反射着头顶无数排日光灯管冰冷的白光。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空调冷气混合的味道，肃穆而沉寂。只有偶尔响起的、极其轻微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静水深流下的暗涌。
周臆歧蜷缩在阅览区最偏僻、最靠近高大书架的一个角落位置。
这里灯光相对昏暗，冷气也似乎更足一些。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高等数学（上）》，旁边放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同样厚重的物理学导论和基础英语教材。
桌上，还摊开着那个封皮模糊、边缘磨损严重的旧笔记本。
与周围同学手中崭新的平板电脑、轻薄笔记本电脑和精致的活页夹相比，她面前的东西显得如此原始、笨拙，如同来自另一个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