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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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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御湖的冰层将化未化。
宁即站在青苔密布的湖石上,鞋尖不动声色地碾碎一颗香丸。
甜腻的暖香混着水汽弥漫开来。
这是教坊司秘制的缠心香,遇水生效。
药效不强,但能使人降低警惕和防备心就够了。
“殿下。”他忽然朝远处轻唤。
萧景珩正与兵部众人议事,玄色蟒袍被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闻声回头时,恰见宁即足尖一滑,素白身影如折翼鹤般坠向湖面。
冰水浸诱衣衫的刹那,玄色身影破水而入。
宁即正无力的下沉,萧景珩一把扣住他腰肢,掌心热度透过湿衣灼人。
“勾引孤?”萧景珩贴着他耳垂冷笑,犬齿擦过颈侧动脉,“还是用这么拙劣无聊的手段?”
宁即喘息着攀住他肩膀,膝弯不经意蹭过萧景珩腿间:“臣...不敢......”
水珠从萧景珩眉骨滴落,滑过宁即微张的唇。
两人呼吸交错间,缠心香随水汽蒸腾,将萧景珩眼底的审视烧成暗火。
二人回到东宫。
“脱。”萧景珩甩来件干燥中衣,自己扯开湿透的襟口。
水痕顺着锁骨流进胸膛,在薄肌上蜿蜒。
宁即跪坐着更衣,目光却锁在萧景珩背后——那人正背对着他褪下里衣,后腰赫然一枚青莲胎记。
“看够了?”阴影突然笼罩下来。萧景珩赤着上身将他压进锦被,还带着水汽的拇指撬开他齿关。
“又是香又是落水,鸠客今日到底想要什么?”
宁即仰颈承受侵略性的啃咬,却在萧景珩抚向他腿根时假意挣扎。
“殿下…臣身上...还有陛下留下的......”
恰到好处的哽咽,恰到好处的颤抖。
萧景珩果然僵住,眼底情欲混进怒意:“父皇昨夜又召你了?”
“臣...不敢妄议.....”宁即趁机蜷缩起身子,单薄脊背弓出脆弱弧度,恰好让松散衣襟滑落至腰际。
右腰侧赫然一道新鲜鞭痕,缠绕着旧伤如毒蛇。
萧景珩突然掐住他下巴:“这伤也是他弄的?玩得可真够花的。”
宁即垂睫不语,喉结却轻轻滚动,像吞咽某种难以启齿的疼痛。
空气凝滞片刻,萧景珩猛地扯过外袍裹住他:“去沐浴。”
转身时腰带却被人勾住。“殿下...”宁即仰着脸,水珠顺着睫毛坠在他手背,“…冷。”
尾音打着颤,像幼猫的呜咽。萧景珩呼吸陡然粗重,一把将他按进怀里。
“宁即。”他咬着他耳垂低语,“你再演,孤就当真了。”
萧景珩转身去吩咐备浴时,宁即的思绪回到他后腰那枚青莲胎记上——形制与宫女统一佩戴的平安玉完全吻合。
宁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子。
宫中旧俗:将玉佩置于襁褓之中的孩童身下可保平安。
而只有宫女玉佩皆刻青莲纹,宫妃用鸳鸯等鸟类,皇后则用凤纹。
宁即垂眸掩去眼底讥诮,却在萧景珩回头时化作一片氤氲水汽:“殿下…臣自己来就好。”
萧景珩站在屏风旁,玄色单衣半湿,勾勒出紧实的腰线。
他盯着宁即,忽然冷笑:“怎么,现在倒知道避嫌了?方才在水里,你可是往孤怀里钻得紧。”
宁即指尖微蜷,面上却浮起薄红:“臣…怕冷。”
“怕冷?”萧景珩逼近一步,捏住他下巴,“还是怕孤发现你袖子里藏的东西?”
宁即呼吸一滞,却见萧景珩只是从他袖口拈出一片湿透的花瓣——方才落水时沾上的。
“下次做戏,记得把证据收拾干净。”萧景珩松开手,转身走向浴池,“回去吧。”
日中,紫宸殿。
宁即跪坐在鎏金香炉旁,指尖力道恰到好处地为皇帝捶腿。
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起,掩去了他袖间残留的墨香。
“听说景珩近日常去你那儿?”皇帝忽然捏住他手腕。
宁即吃痛轻颤,却仰脸绽出温软笑意:“太子殿下仁厚,见臣体弱…赏了些药材。”
“药材?”皇帝拇指碾过他腕间淤青,“就他那脾性…我怎么听说他在你那里没少卸火?”
宁即睫毛轻颤:“是臣不懂规矩在先,冲撞了殿下。”
“哦?”
宁即趁机俯首,额发垂落,露出一截雪白后颈:“北境使团将至,臣听说是太子殿下主持接待?”
皇帝眯起眼:“你何时对朝政感兴趣了?”
“臣哪懂这些。”他指尖顺着龙袍纹路攀援,声音轻得像叹息。
“只是想着…若萧景珩殿下忙于政务,便没空来寻臣的乐子了…”
皇帝指节敲了敲他额头:“想的倒是好。”
当夜,藏书阁暗室。
烛火幽微,映亮宁即手中密档——《承平三年宫女簿录》。其中一页被指甲掐出凹痕:
浣衣局姜氏,永和元年殁,遗子交椒房殿抚养。
他若有所思,指腹重重抚过“姜氏”二字。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啼。
宁即迅速焚毁密档,从暗格取出一封朱漆密信。展开时,熟悉的字迹刺痛他的眼睛。
北境联络已成,鱼符已仿旧制。时机将至,望珍重。
指尖一抖,烛火猛地窜高,将信纸烧成灰烬。
“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宁即浑身紧绷。
他缓缓转身,萧景珩正倚在暗室入口,月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
“殿下夜闯禁地,不怕陛下怪罪?”宁即已将灰烬碾碎在掌心。
萧景珩一步步走近,靴底碾过地上未燃尽的纸屑。
“这话该孤问你。”他忽然扣住宁即手腕,“一个鸠客,半夜偷看宫闱密档,是想造反?”
宁即仰头看他,忽然笑了:“殿下说笑了。”
他指尖轻轻划过萧景珩腰间玉佩,“臣只是…好奇殿下的身世。”
萧景珩瞳孔骤缩。
宁即趁机抽回手,退到烛光边缘:“比如…为何殿下的胎记,会和宫女玉佩一模一样?”
萧景珩将手中折扇重重搁在案上:“你究竟想要什么?”
宁即跪坐下来,在他对面沏了壶茶。
水汽氤氲中,他眉眼如画:“臣想要什么,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复仇?”萧景珩冷笑,“就凭你?”
“凭臣自然不够。”宁即将茶递到他面前,“但若加上殿下…就不同了。殿下难道不想早日登基?”
萧景珩没接,只是盯着他:“你凭什么认为孤会帮你?”
“不是帮臣。”宁即轻声道,“是帮您自己。”
他忽然倾身,在萧景珩耳边低语几句。
萧景珩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
宁即从容后退,俯身行礼:“臣告退。”
转身时,他唇角无声勾起,去了寒梧院。
换了身素白单衣,坐在铜镜前,指尖蘸着药膏,一点点涂抹锁骨下的淤痕。
镜中人低眉顺眼,却又野心勃勃。
可一天应对三次父子俩人,也是够累的。
窗外传来两声布谷鸟叫——是东宫暗卫的接头信号。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青铜钥匙。
是太子给的,能打开礼部档案库的偏门。
“公子。”黑影跪在窗下,“礼部程侍郎今夜当值。”
宁即摩挲着钥匙上缠绕的红绳——那是萧景珩束发用的,此刻却成了他掌中玩物:“太子近日在查北境使团名单?”
“是。殿下怀疑使团混进了二皇子的人。”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宁即唇角笑意忽明忽暗:“那便帮殿下...好好查一查。”
礼部档案库,子时。
程侍郎正在核对文书,忽闻暗处传来环佩轻响。抬头时,只见素白衣角掠过书架,如鬼魅般飘到眼前。
他慌忙起身,打翻了砚台。墨汁溅在对方雪白衣角上,晕开一片污渍。
宁即恍若未觉,俯身拾起滚落的官印:“程大人辛苦。”指尖不经意擦过程侍郎手背。
对方蹙眉连退三步,“你怎么进来的?”
“太子殿下忧心国事,特命我来取北境使团卷宗。”宁即晃了晃青铜钥匙,红绳缠在他腕间,像道血痕。
程侍郎盯着钥匙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东宫信物!可太子怎会派个鸠客来...
“大人不信?那不如...亲自去问殿下?”
“下官不敢!”程侍郎扑通跪下。
谁不知这宁氏遗孤是皇帝榻上玩物,偏偏太子这段时日又对他...
宁即趁机将一卷名录塞进袖中:“听闻程夫人近日染恙?太医院新制的灵芝膏...”
他放下个青瓷小瓶,和一个信封在桌上。
程侍郎盯着桌上密信浑身发抖:“这、这是通敌大罪啊!”
信中详细记载二皇子与北境往来的铁证,末尾还盖着兵部暗章。
“大人怕什么?”宁即沏茶的手稳如磐石,“您不过是...替太子殿下分忧。”
他故意在“太子”二字上咬了重音。窗外骤雨倾盆,一道闪电照亮程侍郎惨白的脸——案几对面,赫然摆着东宫令牌。
“下官...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宁即推过一份空白奏折,“三日后大朝会,您只需将北境副使的名字...”指尖在某处轻轻一点,“换成这个人。”
程侍郎看清那名字倒吸冷气——正是与宁氏旧部联姻的陇西李氏!
“放心。”宁即忽然贴近他耳畔,吐息如毒蛇信子,“您收受边关将领贿赂的事...殿下说可以既往不咎。”
瓷杯落地摔得粉碎。程侍郎瘫软在地时,宁即已撑着竹伞走入雨幕。
翌日东宫,萧景珩摔了茶盏。
“你借孤的名头威胁朝臣?”
宁即跪在碎瓷片上。
“臣不敢。”
他仰起脸,露出颈间新鲜掐痕,“是程侍郎自己做贼心虚。”
太子一把揪住他衣领:“那陇西李氏怎么回事?”
“殿下明鉴。”宁即任由衣襟散开。
“李氏女嫁的是宁府马夫,与臣...有何干系?”
次日朝会,圣旨下:命太子全权接待北境使团。
宁即走出紫宸殿时,迎面撞上候在外头的礼部侍郎。
“宁公子。”侍郎压低声音,“名单已按您吩咐调整了。”
宁即颔首,袖中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青铜鱼符。
棋局已布,只待落子。
而皇帝和太子的字迹,他均早已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