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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壁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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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了?!”
江昀和声音都劈叉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框。
逢夜钰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瞬间绷得死白。那黑色的“棺材板”差点脱手。
门口?
前台?
操。
他蹭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刮地板,刺耳。
动作太猛,眼前黑了一瞬。
稳住。
“人呢?” 他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就…就在前台那儿站着呢!” 江昀和舌头打结。
逢夜钰把那个烫手的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屏幕朝里,硌着大腿。
他深吸一口气。就一口。压下去。
推开玻璃门。
外面格子间,一片死寂。所有人脖子都僵着,不敢转。眼神乱飞。
空气冻住了。
逢夜钰没看他们。径直往外走。脚步稳。背挺得笔直。
心跳在耳朵里擂鼓。
咚咚咚。
砸得脑仁疼。
前台。
小姑娘脸都白了,手足无措杵在那儿。
一个人。
背对着办公区。
站在那。
深灰色西装。肩宽。腿长。背影像把出鞘的刀。冷硬。
听到脚步声。
他转过身。
光线从前台大玻璃窗透进来,落他半边脸上。
冷白皮。嘴角那颗痣。眼睛深得像寒潭。
目光。
像淬了冰的针。
直直扎过来。
钉在逢夜钰脸上。
没温度。
一丝波动都没有。
“逢设计师。” 他开口。声音不高。平。冷。跟邮件里一样。“方案有紧急问题。”
逢夜钰停在他面前三步远。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墙。
“相律师。” 他点头。脸上挂起职业淡笑。标准。假。“邮件收到了?资质和案例。”
“看了。” 相叙白说。两个字。像冰坨子砸地上。
“有问题?” 逢夜钰问。笑容不变。手指在裤兜里,攥着那个冰凉的手机壳。
相叙白没答。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左耳垂那颗小小的银钉上。停了一瞬。
很短。
又移开。
“需要当面沟通。” 他说,语气不容置疑,“去你办公室。”
逢夜钰嘴角那点假笑僵了一下。
办公室?
百叶窗还拉着。
里面黑。
还有…那个没看的邮件。
“行。”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稳得出奇。侧身,“这边。”
他转身带路。
后背暴露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
像被刀尖抵着。
每一步都沉。
他能感觉到那人跟在后面。脚步声很轻。但存在感极强。像一块移动的冰山,散着寒气。
格子间里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黏在两人身上。
空气稀薄。
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
逢夜钰伸手推门。
玻璃门冰凉。
推开。
里面昏暗。百叶窗紧闭。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
他侧身让开。
“相律师请。” 声音平稳。
相叙白迈步进去。擦过他身边。
一股极淡的、冷冽的雪松味。
陌生。
逢夜钰跟着进去。
反手。
咔哒。
门关上。
锁舌轻响。
把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隔绝。
办公室不大。
瞬间被那人的存在感塞满。
压迫。
相叙白没坐。就站在屋子中间。背对着门。面对着逢夜钰。
昏暗光线下,他侧脸线条更冷硬。
“什么问题?” 逢夜钰走到自己办公桌后,没坐。手撑着桌沿。隔着桌子看他。距离拉开。
安全距离。
相叙白没说话。
他慢慢转过身。
正对着逢夜钰。
目光沉沉。
像结冰的湖面底下,暗流汹涌。
空气粘稠得喘不过气。
逢夜钰手指抠着光滑的桌沿。冰凉的触感。
等。
心跳在死寂里撞着肋骨。
咚。咚。咚。
相叙白动了。
不是说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一声轻响。
咚。
像踩在逢夜钰心尖上。
又一步。
距离瞬间缩短。
办公桌的屏障没了。
压迫感排山倒海。
逢夜钰下意识想后退。脚后跟抵住了桌下的挡板。退不了。
他绷直背。
“相律师?” 声音有点紧。
相叙白在他面前站定。
很近。
近到能看清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墨色。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味,混合着一点…极淡极淡的烟草味?不像他。
近到…逢夜钰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怒意。
像暴风雪前的死寂。
相叙白终于开口了。
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一种被死死压抑的、濒临爆裂的东西。
“那个耳钉。”
四个字。
砸过来。
逢夜钰一愣。
耳钉?
他下意识抬手,指尖碰了下自己左耳垂那颗小小的银钉。冰凉的触感。
“什么?” 他没懂。脑子有点木。
相叙白没解释。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逢夜钰左眼角下方。
那颗小小的痣。
十年没变的位置。
然后。
毫无预兆。
他猛地抬手!
速度快得像一道残影!
不是拳头。
是手掌。
带着一股凌厉的风!
啪!
一声闷响!
不是打脸。
是狠狠按在了逢夜钰身后的墙上!
就在他耳边!
墙皮似乎都震了一下。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逢夜钰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要反击!拳头瞬间攥紧!
但晚了。
相叙白的另一只手也到了!
同样快!同样狠!
啪!
又是一声闷响!
按在了他另一边的墙上!
两只手!
像两道冰冷的铁箍!
把他!
死死地!
钉在了!
墙上!
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生疼。
眼前瞬间被深灰色的阴影填满。
雪松味混合着那股被压抑的、冰冷的暴怒,劈头盖脸砸下来。
把他罩得严严实实。
无处可逃。
相叙白的脸近在咫尺。
呼吸喷在他脸上。
热的。
烫的。
和他冰冷的外表截然相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像烧着黑色的火焰。死死盯着他。像要把他烧穿。剥开皮肉。看到骨头里去。
嘴角那颗痣,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开口了。
声音嘶哑。
像困兽的低吼。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砸在逢夜钰脸上:
“十年…”
“你他妈…”
“把我的光…”
“…藏哪了?”
“十年…”
“你他妈…”
“把我的光…”
“…藏哪了?”
嘶哑。像困兽。砸脸上。
热气混着血腥味。
墙冰冷。后背硌着。疼。
两只手铁箍似的,钉着他。
眼前是那张放大的脸。眼底烧着黑火。嘴角的痣像滴血。
雪松味混着暴怒,压得他喘不过气。
“光”?
藏哪了?
操。
逢夜钰心脏被那话狠狠攥住!拧成一团!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发烫!
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滚动!
不能看。
不能认。
十年了。够久了。冻透了。
“相律师,” 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抖,“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 相叙白声音压得更低,更沉,像冰层下的闷雷。他猛地逼近!鼻尖几乎撞上逢夜钰别开的脸颊!“耳钉!眼角的痣!打架时绷紧的下颌线!连他妈不耐烦转笔的样子都没变!” 他气息滚烫,喷在逢夜钰耳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逢夜钰!”
逢夜钰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
名字。
十年没听人这样叫。
从这人嘴里喊出来。
像把生锈的刀,狠狠捅进心窝!搅!
酸涩冲垮堤坝!眼底瞬间模糊!
他死死咬着牙关!腮帮子绷出凌厉的线条!手指抠进身后冰冷的墙皮!
不能。
不能软。
他有什么资格?十年杳无音信!是他先推开!是他先消失!是他…让这人变成现在这副冰雕样子!
“是…又怎么样?” 他猛地转回头!通红的眼狠狠瞪着相叙白!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豁出去的狠劲儿,“十年了!相叙白!早他妈翻篇了!”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大律师!我算什么东西?一个破画图的!你…” 他嗓子眼堵得厉害,后面的话像裹着玻璃碴,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自嘲的,尖锐的酸楚:
“我以为…你早他妈都结婚了!”
话出口。
像按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
相叙白钉着他的手臂,猛地僵住。
眼底烧着的黑火,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浇了一盆冰水。
滋啦一声。
熄了。
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他死死盯着逢夜钰通红的眼。看着他眼底破碎的水光。看着他强撑的,却摇摇欲坠的凶狠。
结婚?
他?
相叙白的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下颌线绷得像要碎裂。
昏暗的光线下。
他眼底深处。
有什么东西。
裂开了。
冰冷坚硬的外壳底下。
翻涌出深不见底的,浓稠的…痛。
十年积压的,被冻住的痛。
在这一刻。
被这句话。
狠狠凿开。
酸涩。铺天盖地。
他按在墙上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此刻。
那力道。
一点点。
松了。
不是放开。
是…脱力。
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
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
往前倾。
沉重的额头。
“咚”一声轻响。
抵在了逢夜钰的颈窝。
滚烫!
那温度烫得逢夜钰浑身一哆嗦!
雪松味混合着冰冷的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汹涌地淹没了他。
颈窝的皮肤感受到一片濡湿。
热的。
不是汗。
逢夜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冻结!
他僵在原地。
像根木头。
钉在墙上。
动弹不得。
耳边。
是相叙白抵在他颈窝里。
压抑的。
沉重的。
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一声破碎的喘息。
带着滚烫的湿意。
砸在他锁骨上。
又沉。
又烫。
“结婚…” 相叙白的声音闷在他颈窝里,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沾着血,“跟谁结…嗯?” 他低低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嘲弄,“跟…那个被你推开,捏碎了满手糖渣…找了十年…快疯了的…傻子…结吗?”
逢夜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爆!
酸楚和剧痛瞬间炸开!席卷四肢百骸!
他再也撑不住!
眼眶里蓄积的滚烫液体,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相叙白深灰色的西装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寒风中最后一片叶子。
颈窝里那沉重的头颅动了动。
相叙白慢慢抬起头。
额头离开了那片濡湿。
他的脸近在咫尺。
脸上…没有泪痕。
只有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像熬了无数个昼夜,濒临崩溃的边缘。
嘴角紧抿。下颌绷得像块铁。
他深深地看着逢夜钰满脸的泪。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有痛。有恨。有十年积压的绝望。有此刻翻涌的…失而复得的狂乱。
然后。
毫无预兆。
他猛地低头!
狠狠地!
吻了上去!
不是温柔。
是掠夺!
是撕咬!
带着十年积压的所有愤怒、不甘、思念和深入骨髓的痛!
滚烫的唇重重碾上逢夜钰微凉的、沾着泪水的唇瓣!
力道大得撞得逢夜钰后脑勺磕在墙上!
咚!
闷响。
生疼。
但比不上唇齿间传来的,那灭顶的、带着血腥味的酸楚和疯狂!
相叙白像头失控的野兽!撬开他的牙关!攻城略地!气息灼热滚烫!席卷一切!
逢夜钰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只剩下唇上那粗暴的、滚烫的触感!
带着雪松味。
带着血腥味。
带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
分不清是谁的。
他下意识地挣扎!手抵在相叙白坚硬的胸膛!想推开!
但力量悬殊。
纹丝不动。
反而被抱得更紧!
相叙白的手臂像铁链!死死箍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勒进怀里!紧得肋骨生疼!几乎窒息!
吻更深。
更狠。
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揉进骨血!
十年分离的沟壑。
十年冰封的痛苦。
十年无声的寻找。
十年蚀骨的绝望。
全在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里。
爆发。
燃烧。
酸涩。
浓烈得呛人。
像咬破了满嘴的青橘。又苦。又涩。又…带着一丝回甘的绝望。
逢夜钰的挣扎渐渐弱了。
抵在相叙白胸膛的手,失了力道。
指尖微微蜷缩。
最终。
无力地垂下。
他闭上了眼。
滚烫的泪水顺着紧闭的眼睫,不断滑落。
身体在相叙白狂暴的禁锢里,微微颤抖。
不再抵抗。
像一叶终于放弃挣扎的舟。
沉入这片由十年酸楚汇成的、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海。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秒。
也许像一个世纪。
相叙白狂暴的掠夺,终于…缓了下来。
力道依旧凶狠。
但…不再是撕咬。
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怀里这个人。
是真的。
是热的。
是活的。
不是他找了十年,最终只找到“死讯”时,那具冰冷的幻影。
他的唇,依旧紧贴着逢夜钰的。
气息粗重滚烫。
拂在逢夜钰脸上。
逢夜钰能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起伏。像刚跑完一场生死时速。
唇瓣被蹂躏得红肿发麻。带着刺痛。
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酸涩。
相叙白终于微微退开一丝缝隙。
额头抵着逢夜钰的额头。
鼻尖蹭着鼻尖。
滚烫的呼吸交缠。
他深黑的眼,近在咫尺,死死锁着逢夜钰紧闭的、沾满泪痕的脸。
那双猩红的眼底,风暴尚未平息,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像岩浆冷却后的坚硬岩石,裂痕里却透着灼热的余温。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连同那满嘴的酸涩血腥,一起咽下去。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却又无比执拗的试探。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砂砾里磨出来。砸在逢夜钰被泪水浸透的脸上:
“…那…”
“…复合?”
两个字。
像两颗烧红的炭。烫得逢夜钰紧闭的眼睫,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