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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第三十天 重生把婚纱改成降落伞 ...

  •   婚后的日子,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没有想象中的蜜里调油,也没有狗血的争吵冷战,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淡到让佟思凝有时会恍惚——自己真的结婚了吗?

      李哲确实变了。

      不再每天早晚问安,加班晚归时不会再提前发消息报备;周末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提起想去公园散步,他会说“太累了,下次吧”;甚至连她生理期不舒服,他也只是随口说句“多喝热水”,再没像从前那样,跑遍全城给她买红糖姜茶。

      最明显的是在饭桌上。以前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夹菜时总把她爱吃的往她碗里推;现在他只顾着自己吃,偶尔抬头问一句“这菜还行吗”,得到回应后又低下头继续扒饭,像完成一个不得不走的流程。

      佟思凝不是没试过沟通。有次她洗完澡出来,看到李哲还在打游戏,语气尽量平和:“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李哲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我觉得……我们最近好像有点疏远。”

      “疏远?”李哲终于暂停游戏,转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解,“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上班,你工作,晚上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在家,这不就是过日子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是想怎么样,”佟思凝的声音有点发沉,“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没什么话说了。”

      “天天见面,哪有那么多话可说?”李哲重新点开游戏,“你就是想太多,好好过日子就行,别总折腾。”

      “折腾”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佟思凝心上。她看着李哲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曾经说“你的所有想法我都支持”的男人,现在连听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苏晴来家里做客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趁李哲去书房打电话,苏晴低声问:“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佟思凝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就是觉得……婚后生活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都这样。”苏晴叹了口气,“我跟周明轩刚结婚时,他也天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结果呢?现在连我生日都记不住。男人啊,婚前是演员,婚后才是真面目。”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过来人的清醒,“恋爱时他图你新鲜,结婚了就图你安稳。你以为他爱你的独立、你的拼劲?其实他爱的是你能给他一个‘家’的假象。等你真的嫁过来了,他就希望你变成温顺的猫,别给他惹麻烦。”

      佟思凝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苏晴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把锁——李哲不是变了,只是不再演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而是一个能打理好家庭、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妻子。

      她想起婚前李哲说的“无论风雨都陪你走”,现在才明白,他说的“风雨”,大概不包括她的事业心、她的棱角,更不包括她对精神共鸣的渴望。

      矛盾彻底爆发,是因为孩子。

      结婚半年后,婆婆开始旁敲侧击地催生孩子。今天送只老母鸡,明天带包保胎药,话里话外都是“趁年轻赶紧生,我还能帮你们带”。

      李哲的态度很明确:“妈说得对,我们该要个孩子了。你看苏晴,现在天天晒娃,多幸福。”

      “可我还没准备好。”佟思凝皱着眉,“我刚接了个新项目,要去北京出差三个月,生孩子的事,能不能再等等?”

      “等什么等?”李哲的声音陡然拔高,“你都三十了,再等下去,身体更吃不消!工作就那么重要?比生孩子还重要?”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是我现在真的没心思。”

      “没心思也得有心思!”李哲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结婚不就是为了生孩子、过日子吗?你总揪着工作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李哲,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佟思凝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结婚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不是为了完成生孩子的任务!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爸妈年纪大了,就盼着抱孙子。你要是真为这个家着想,就该把重心放在家里,别总想着往外跑!”

      “往外跑?”佟思凝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的工作在你眼里就是‘往外跑’?我辛辛苦苦打拼,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在‘折腾’!你当初说的‘支持我’,就是让我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给你生孩子、做饭?”

      “我不是让你放弃事业,是让你别那么拼!”李哲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女人,把家照顾好,生个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你看看人家谁谁谁,结婚了就辞职在家,日子过得多安稳!”

      “我不是谁谁谁!我是佟思凝!”佟思凝吼出这句话,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你从来就没懂过我!你爱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不是真实的我!”

      李哲愣住了,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累了,不想吵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委屈和不解都关在了门外。

      佟思凝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墙上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甜,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她突然想起苏晴的话——“男人只会演到你生完孩子那一刻”。以前她不信,现在才明白,有些残酷,不是亲眼所见,永远不会相信。

      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

      李哲搬到了客房,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合租的室友,擦肩而过时连眼神都不会交汇。饭桌上依旧沉默,只是这次,没人再假装关心对方。

      佟思凝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直接睡在公司。只有在忙得昏天黑地时,她才不会想起家里的冷清,不会想起李哲那句“天经地义”。

      项目结束那天,她加完班回家,打开门,看到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客房的灯亮着。她换了鞋,刚想走进卧室,就听到李哲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妈,你别催了……我知道她不想要孩子……她就是事业心太重,觉得工作比家重要……我再劝劝她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算了……”

      “算了”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佟思凝的心脏。她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原来在他心里,她的坚持、她的梦想,都只是“算了”的理由。

      她没有惊动他,轻轻关上门,转身走出了这个曾经被她称为“家”的地方。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想起大学时熬夜做设计的自己,想起第一次拿到项目奖金时的激动,想起在康复中心收到林晓卫生巾时的温暖,想起李哲第一次对她说“我等你”时的认真……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又模糊。

      她一直以为,婚姻是避风港,是两个人并肩作战的铠甲。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婚姻,只会变成消耗你的泥潭,让你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不被理解中,慢慢失去自己。

      手机突然响了,是大学时的导师打来的。“思凝,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美国那个设计学院吗?他们今年有个进修项目,我觉得很适合你,申请截止日期快到了,你要不要试试?”

      美国。进修。

      这两个词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佟思凝混沌的思绪。她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想在设计领域有更高的突破。只是后来,被工作、被催婚、被婚姻的琐碎,渐渐遗忘了。

      “老师,我……我想试试。”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的!”导师的声音里带着欣慰,“需要什么材料,随时跟我说,我帮你准备。”

      挂了电话,佟思凝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城市的灯火璀璨,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留。她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安稳的婚姻,而是能让她自由生长的土壤,是能懂她、支持她、和她一起看世界的伴侣。

      如果眼前的婚姻给不了,那她就自己去寻找。

      她拿出手机,给李哲发了条消息:“我们分开吧。我申请了美国的进修项目,下个月就走。”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发完消息,她删掉了李哲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像丢掉一件不再需要的旧物。她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很多人不解,会让父母担心,会让苏晴惋惜。可她不在乎了。

      她的人生,从来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

      去美国的前一天,佟思凝回了趟家。

      妈妈给她收拾行李时,眼泪掉个不停:“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那么远,你图什么啊?女人家,安安稳稳嫁人生子,不好吗?”

      “妈,这不是我想要的安稳。”佟思凝帮她擦了擦眼泪,“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做自己喜欢的事就非要离婚?非要去美国?”爸爸坐在沙发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我跟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这么折腾的!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认我们这个爸妈!”

      “爸,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佟思凝的声音有点哽咽,“可我不能为了你们的‘好’,委屈自己一辈子。我已经二十九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为自己活?你这是自私!”爸爸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你要是今天踏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

      佟思凝看着爸爸激动的脸,看着妈妈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有些路,一旦决定要走,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她深深鞠了一躬:“爸,妈,对不起。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们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拎起行李箱,转身走出了家门,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所有的决心都会崩塌。

      苏晴来机场送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扛着。”

      “嗯。”佟思凝点点头,眼眶有点热。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苏晴笑了笑,眼角有浅浅的细纹,“我以前也想过离开,可我没你那么勇敢。你一定要好好的,活出我不敢活的样子。”

      “我们都会好好的。”

      登机口传来广播声,催促乘客登机。佟思凝拿起登机牌,对苏晴挥了挥手:“我走了。”

      “去吧。”苏晴看着她的背影,用力挥了挥手。

      飞机起飞时,佟思凝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在美国会遇到什么困难,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可她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那一步,那步让她纠结了无数个夜晚的、通往未知却自由的一步。

      美国的生活并不容易。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学业压力,还有独自一人的孤独,都曾让她在深夜痛哭。有次赶设计稿到凌晨,电脑突然蓝屏,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她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可哭过之后,她还是会重新打开电脑,一点一点地重新做。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

      她利用课余时间打工,在餐厅洗过盘子,在画廊当过助理,在街头发过传单。手上磨出了茧子,皮肤被晒得黝黑,却比以前更结实、更有力量了。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泡在图书馆,跟在导师后面请教,和同学一起做项目。她的设计风格独特,融合了东方的细腻和西方的大胆,渐渐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认可。

      一年后,她的作品在一个国际设计大赛中获得了金奖。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台下不同肤色的面孔,听着主持人念出自己的名字,佟思凝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办公室被叫做“老处女”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在婚礼上迷茫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在婚姻里挣扎的自己。

      原来,那些曾经的伤痛和挣扎,都没有白费。它们像土壤里的养分,滋养着她,让她在异国他乡,长成了更挺拔的树。

      颁奖结束后,她给苏晴打了个电话,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苏晴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对了,跟你说个事,我跟周明轩离婚了,这次是真的想通了,不想再凑活了。”

      “你还好吗?”佟思凝有点担心。

      “挺好的,”苏晴的声音很轻快,“我现在在学烘焙,打算开个小店。以前总觉得离了男人活不了,现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风生水起。”

      佟思凝笑了,眼眶有点热。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成长,她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里,跌跌撞撞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路。

      挂了电话,佟思凝走到窗边,看着纽约的夜景。灯火璀璨,繁华喧嚣,却没有一盏灯让她觉得陌生。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她不知道未来会遇到谁,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会不会再走进婚姻。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独立、勇敢、自由,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不依附于任何人,也不辜负自己。

      三十岁的佟思凝,站在异国他乡的月光下,脸上带着被风吹过的痕迹,眼神却亮得像星星。她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一次,她是自己故事里,唯一的、也是最耀眼的主角。

      纽约的冬天比上海更烈,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金属般的寒气。佟思凝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租住的公寓走。手里拎着刚买的食材,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呵出的白气在眼前转瞬即逝。

      这是她来美国的第三个月,语言关还没完全攻克,课堂上的专业术语像天书一样绕,小组作业时总因为表达不畅被边缘化。有次教授让她阐述设计理念,她攥着发言稿的手全是汗,磕磕绊绊说了半天,换来一句“Maybe you need more practice”,语气里的敷衍像针一样扎心。

      回到公寓,打开门,冷得像冰窖。她赶紧打开暖气,蹲在地上翻出电暖器,插上电后,橘红色的光慢慢亮起来,却暖不透整个房间。煮了碗速冻饺子,咬下去时,馅儿是凉的——忘了先解冻。

      她坐在地毯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就想家了。想念妈妈做的热汤面,想念苏晴叽叽喳喳的声音,甚至想念李哲曾经为她剥的橘子。可这种想念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股倔强压了下去。

      她打开电脑,把教授的批评逐字翻译成中文,在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注释。台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下的青黑——为了赶设计稿,她已经连续三天只睡四个小时。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后,屏幕里跳出苏晴带着面粉的脸,身后是刚烤好的曲奇,香气仿佛能透过屏幕飘过来。

      “看我新做的蔓越莓曲奇,你要是在这儿,肯定抢着吃。”苏晴举着烤盘晃了晃,“纽约冷不冷?你那小身板扛得住吗?”

      “还行,买了件厚大衣。”佟思凝笑了笑,把镜头转向窗外,“你看,下雪了,挺大的。”

      “哇,真好看!”苏晴的声音亮起来,“对了,我烘焙店下周开业,名字叫‘晴日小馆’,怎么样?等你回来,我天天给你烤蛋糕。”

      “一定回去捧场。”佟思凝的眼眶有点热,“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雇个人?”

      “雇了个小姑娘,挺机灵的。”苏晴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倒是你,别总熬夜,我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

      “知道啦,妈。”佟思凝故意拖长了调子,换来苏晴一句“没大没小”。

      挂了视频,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电暖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佟思凝看着屏幕上苏晴发来的开业邀请函,突然觉得手里的速冻饺子没那么难咽了。原来再远的距离,也隔不断真正的牵挂。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小组作业的模型突然散架,明天就要提交,佟思凝急得在工作室团团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同组的华裔女孩Lily突然说:“我爸是做木工的,也许能修好。”

      她们抱着散架的模型,冒雨跑到Lily家。Lily的爸爸是个沉默的华裔老头,戴着老花镜,手里的刨子在木头上游走,木屑簌簌落下。他没多问,只是在修好模型后,递给佟思凝一杯热豆浆:“你们留学生,不容易。”

      豆浆的温度从喉咙暖到胃里,带着淡淡的甜。佟思凝看着老头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想起自己的爷爷——那个总说“不生孩子就是不孝”的老人,此刻的面容竟变得模糊又温和。

      那天晚上,Lily留她吃饭。餐桌上摆着清蒸鱼、炒青菜,都是最家常的味道。Lily的妈妈不停给她夹菜,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别委屈自己,有事跟我们说。”

      佟思凝的眼泪掉进碗里,和米饭混在一起,咸咸的,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暖意。原来在陌生的城市里,也能找到家的影子,不是靠婚姻,不是靠血缘,而是靠那些不经意的善意,像冬日里的炭火,一点点焐热冰冷的日子。

      第二个学期,佟思凝的设计开始显露出锋芒。她不再刻意模仿西方的极简风格,而是把东方的留白、水墨意境揉进现代设计里。有次做“城市记忆”主题的项目,她用宣纸做基底,将弄堂里的斑驳墙皮、窗棂上的雕花、晾衣绳上的白衬衫,用拓印的方式呈现在模型上,赢得了教授的高度评价。

      “你的设计里有故事,有温度,这是很多学生缺少的。”教授拍着她的肩膀说,“下个月有个国际设计展,我推荐你去参展。”

      佟思凝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当然,”教授笑了,“你的才华值得被看见。”

      为了参展作品,她泡在图书馆查资料,跑遍纽约的唐人街找灵感,甚至专门飞回上海,拍了大量老弄堂的照片。李哲打来过一次电话,语气带着试探:“听说你要参展了?挺厉害的。”

      “嗯。”佟思凝的语气很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我和我妈说了,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逼你生孩子。”他的声音有点迟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能不能再聊聊?”

      佟思凝握着手机,站在曾经住过的公寓楼下,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灯是暗的。她轻轻笑了笑:“李哲,我们都往前走吧,别回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一声低低的“好”,然后是忙音。

      挂了电话,她转身走进弄堂。阳光透过斑驳的墙缝照进来,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条金色的河。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别人才能活的女孩,那些曾经的伤痛,都变成了设计里的棱角,让她的作品有了独一无二的锐气。

      参展那天,佟思凝穿着一身改良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小的梅枝。她的作品《弄堂记忆》被放在显眼的位置,宣纸的柔和与金属框架的冷硬碰撞出奇妙的张力,吸引了很多人驻足。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指着模型上的晾衣绳,用中文说:“这让我想起了上海的家,1948年,我家阳台上也总挂着我先生的白衬衫。”

      佟思凝的眼眶热了,轻声说:“我也是上海来的。”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真好,把根带在身上,走到哪里都不怕。”

      那天,她收到了三家设计公司的合作意向,其中一家是她曾经仰望的顶尖工作室。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记者采访时,她想起了在上海加班的无数个夜晚,想起了被叫做“老处女”时的委屈,想起了决定来美国时的决绝。

      原来所有的坚持,都不会被辜负。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

      三年后,佟思凝在纽约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团队里有来自五个国家的设计师。她的作品多次登上国际杂志,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东方美学践行者”。父母来看过她两次,虽然嘴上还念叨着“女孩子家太拼不好”,但看着她工作室里的奖杯,眼里的骄傲藏不住。

      妈妈偷偷拉着她说:“隔壁张婶问你找对象没,我说你太忙,没时间。其实……有合适的也可以看看,别太挑。”

      佟思凝笑着抱了抱她:“妈,我的人生不是只有找对象这一件事。你看,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能做喜欢的设计,想去哪就去哪,这不是挺好的吗?”

      妈妈叹了口气,却没再逼她:“你高兴就好。”

      苏晴的烘焙店开得很红火,还开了分店。她偶尔会寄来曲奇,附言说:“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是个甜点师,懂我的奇奇怪怪,挺好的。”佟思凝看着信,仿佛能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眼角的细纹里盛着从容。

      有次去巴黎出差,在塞纳河畔遇到一个街头画家,他正在画落日,笔触自由而热烈。他抬头对她笑:“小姐,要不要画张肖像?”

      佟思凝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画家看着她,突然说:“你的眼睛里有故事,还有光。”

      画完后,他在画的角落签了名,递给她:“送给你,为自由的灵魂。”

      佟思凝看着画里的自己,穿着简单的风衣,背景是绚烂的落日,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迷茫,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静。她付了钱,对画家说了声“谢谢”,转身走进夕阳里。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会不会遇到爱情,会不会结婚,会不会有孩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挣脱了所有的定义——“大龄未婚”“女强人”“不婚主义”,这些标签都困不住她。

      她可以在谈完一个几百万的项目后,立刻飞去冰岛看极光;可以在工作室和团队熬夜改方案,也可以在周末窝在家里看老电影;可以和朋友狂欢到天亮,也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待上一整天。

      她的人生,不再被任何人的期待绑架,只遵循自己的节奏。就像她设计的作品,既有东方的内敛,又有西方的张扬,不被风格定义,只被热爱驱动。
      即将三十岁的佟思凝,站在纽约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头发剪短了,眼角的细纹深了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自己。

      手机响了,是工作室的助理发来的消息:“佟姐,东京的项目谈成了,对方很喜欢我们的方案。”

      她回了个“好”,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里带着回甘,像她走过的路,有过眼泪,有过挣扎,最终都酿成了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的故事,还在继续。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一个女人,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着,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不完美,却完整;不耀眼,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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