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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似有故人来 ...

  •   所谓绿波东流曲,要的便是那江水东流之意,人生几度秋,江河几度留?

      就便五十年、百年以后,甚么衡山四子,甚么世外高人,皆不过几坯黄土,又有何人可记起在他们坟前祭奠,但江水却仍旧不休止流去,不为何人而止,也不为何人而流。
      绿波东流曲便取其韵意,然林叶梧以往却不能完全理解其意,苏清杭的存在本就是对“人生浮世,你我皆是虚妄”的冲击。即便大江滚滚流去,人不在了,又有何意义?

      可在失去挚友挚爱后,林叶梧也能逐渐理解其意境,她初听时只觉箫音之悲,如泣如诉,如今却知曲境之空旷悠远。端是人去山青,可修行不尽,人情长存,就使那江湖更迭草木换新,我却岿然独立,兀自吹曲。

      柳陌双本想捂住耳朵,可箫音却声声入耳,若是难以理解曲中之意,只会被曲音之悲所挟迫,难以运转内力,甚至情至深处严重者更会内力逆行,浑身经脉皆被冲碎。
      他捂住耳朵的双手兀自颤动,连带着经脉和脑海,身上的穴位也止不住是要沸腾起来。

      箫音悲寥,林中寒风刮过,林叶梧愈是陶醉于箫音之中,好一个绿波东流,好一个大江东去。她仿佛真真置身于江河之中,江河水深碧绿,林叶梧却双脚立于江面之上,两边群山开合绿树环抱,身旁似是又千帆竞过。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春夏秋冬,江面冰冻三尺,却又倏然消融,她不知吹了多久,却觉头发已长至脚跟,心中豪情更甚,几下脚波一点,便飞上身后松树,树后明月高挂。

      林叶梧盘腿坐于松树顶旁树枝,箫声愈吹愈急,吹得柳陌双心跳如鼓,心如火烧,可脑中却仍是悲悯,甚至是悲怜,眼中甚至留下两行泪水,泪光莹莹,快要恸哭于地。

      她将心中所有的忧郁,悲愤都寄于曲中,妄图将这些腌臜物都扬碎在曲中,自此曲后,再无衡山,再无青石板街,再无娇女桥过,再无苏下清杭!

      所以箫音悲凉,反倒失了原曲中的豁达之意。

      柳陌双眼中幻象再变,他眼中仿若出现了一汪湖,湖中有一木船,船上倩影独立,青丝散落,船夫划动木浆,将船越摇越近,可船愈近前面却愈是模糊,他分明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可那人嘴唇微张,似是想说道什么,可却没有开口,柳陌双不知道那人要说什么,可却本能反感她接着要说的话,右手挥去时,却云化雾雾化雨,似是扰动了一方水墨,划出了白水黑墨绣线分明,伊人发如墨面似雪,蒙蒙墨雨间,也落下两行清泪。
      无人的墨湖上却传来阵箫声,柳陌双听着,颇有些柳暗花明却又见一村的清明感,那人听后却突然如有了实感般,墨水做成的泪流得更加凶狠了,本想捂着脸,可墨水都被流干了,只抬起笔杆一样空荡荡的手臂。在看见失去了双手后,她竟是猛然尖叫一声,声音贯透入耳,尖锐至极,墨湖也猛然晃动湖面也剧烈波动,又似是一汪沸湖。湖底伸出千万双墨色手臂直直探出水面,在湖面上方飘摇着似是一方旌旗,似是那说书人口中的水妖,叫啸着要将他拉入水底。

      柳陌双被吓得瘫软在地,他的心跳也愈发快速了,直是要从胸膛从跳出来,幸是他浑身失了内力,否则当真是要内力爆体而亡。

      就在他被拖入湖底,即将溺死的前一刻,箫声停了。

      柳陌双才恍然被从箫音中拉了出来,背后却已浑然汗湿,他面色惊恐地望向树枝上的人,那人也依依立着,手持玉箫,月色下难以辨识的红色穗带飘摇着,曲音袅袅绕树经久而散。

      “一曲一人一玉箫,今月难明知我情。”林叶梧遥遥而立,当真是俯瞰众生,气质夺人,“此曲虽毕,却仍未尽,日后若有一日,我必邀师弟再次赏听。”

      “待那日,想必会更加动听。”

      话音也是许久才散,林叶梧再次吹奏,此时仅是短短的一处旋律,却必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更加的蛊惑人心。柳陌双这次察觉,之前林叶梧竟是没使任何内力,仅是倾注情绪便使他心绪共鸣,几乎欲死。

      柳陌双无法多言,他仅是一个走神,树梢上的人便似鸟飞走了,仅是几个起落就从林子里消失不见了,却不留下一丝声音痕迹。真是没有任何响动吗,柳陌双抬头往上望,却见一片树叶摇晃而下,他伸手抓住,却被一阵风扰乱,卷着弯又飞向空中。

      不多时,已至天明。

      柳鱼昨日吃完饭便早早去睡了,至于她们二人是否回来,却也没有注意。只是在推开门时,便注意到了二人,柳陌双今日却披着一身厚衣,依旧抽着旱烟,林叶梧站在木桥上,木桥下流水潺潺。

      远远看着,柳鱼见林叶梧朝她招招手,她忙去了跟前,只见姑姑手拿玉箫,牵着匹马,马儿急不可耐,不停跺着脚,几处嘶鸣的热气直喷在柳鱼的脸上。

      柳鱼遮遮脸,抬头看向林叶梧,可怜道:“姑姑,是要走了吗?”

      林叶梧摸摸她的头,道:“小丫头,要照顾好自己。这个玉箫,给,你拿着。”

      柳鱼却是先转头看向了柳陌双,却被林叶梧给掰了回来,气道:“姑姑让你拿着便拿着,看他作甚!”

      柳鱼赶紧抱抱她,赶忙道:“姑姑,这个东西看着肯定很贵,还是姑姑你拿着吧。”

      林叶梧更加气了,道:“你姑姑看着像是舍不得钱的小气鬼吗?”

      柳鱼不知道该如何了,只能收下,软声道了句“谢谢姑姑”。

      林叶梧这才从绷着脸缓了下去,脸上却也没有一开始那般豁达,俯下身道:“姑姑这次可能要出趟远门,你爹可能护不住你,要是遇见了坏人,便让他看这玉箫。若是他不知这玉箫,便给他念玉箫上的字,你可识得这些字?”

      柳鱼听后,睁睁眼看去,发现玉箫上却是有一行字,写道:月上西杭。

      “姑姑,这些字我都识得!”

      “我家烟烟就是聪明,给姑姑念念听听。”

      柳鱼一板一眼,倒像个正经的说书夫子,道:“是月上西杭,是不是啊,姑姑?”

      林叶梧笑道:“对了,你要是被人欺负,便给他们看这个。”

      说罢,她也不再多言,而是干净利落起身上马,回身道:“我几日后便回,等着姑姑。”几鞭下去后,林叶梧“驾”一声便骑着马走了,倒真是英姿飒爽,在时如火,去时如风,此去便是鹏程万里,难有人望其项背了。

      柳鱼还想再看,却已经有新的客人到了,她就便再踮脚,却也望不到林叶梧的背影。马蹄声哒哒哒,有人骑马而来,穿着一身长袍,却是和林叶梧擦肩而过,也刚好阻绝了柳鱼望去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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