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血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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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锋侧首，目光落在刑关身上，眼神里透着明显的担忧。
他在看过题目后就垂下了头，能感受到整个人都紧绷着，甚至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轻颤。
荧蓝色的房间内只剩刺耳的倒计时与控制不住的喘息，刑关始终闭着眼，似乎不愿面对。
像是经历完一场漫长的审判，在拷问尽头他才给出一个答案，声音里带着近乎窒息的压抑。
“……同生。”声音几不可闻，就像是他自己也害怕这个答案。
从问题风格转变的那一刻起，节奏就突兀地加快。蓝屏骤然闪烁，随后文字崩溃重组，镜头再次转向卫锋。
「你最亲近的人是？」
卫锋心下闪过一丝怀疑，但碍于现状也只能老实回答：“卫锦。”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
“活着。”刑观依旧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干脆得如利刃裁过纸面。
林见鹿的头颅再次与刑关相对，背景音变得异常尖锐。
刑关看向屏幕上的问题，不自觉攥紧了手。
「如果挚友要为你而死，你会阻止他吗？」
卫锋能明显感觉到刑关的身体变得僵硬，同时也确认了这并非是他的错觉，异常似乎格外针对刑关。
可是为什么？因为他“说谎”了？
倒计时越来越刺耳，但刑关却迟迟没给出答案。
电子屏逐渐升温，底色由蓝转红，文字也开始扭曲剥落。
桌上的人头眼眶中开始溢出血泪，表情逐渐痛苦扭曲，刑关在尖啸中低声回答：“……不会。”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屏幕沉寂回深蓝，林见鹿合上双眼，只留下一道泪痕。
他又捱过一道拷问。
卫锋顺着刑关后背轻拍以示安抚，对方却拽着他的衣摆低声道，“拖延……时间。”
卫锋冲他点点头表示了解，眼底却掠过一丝暗火。
与他们相比，指向刑关的问题更像是对过去经历的追问与质询，那些“如果”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加上似乎有能力对是否说谎进行判断，这或许就是他最初以为的那种，可以窥视人心、读取记忆的异常。
卫锋并不打算完全按照刑关的想法走，他有要自己确认的事，也有想要共同承担的想法。
不能每次都让刑关独自承受。
荧蓝屏幕上浮现出新的问题，恶意愈发不加遮掩。
「你最想杀死的人？」
方才的剧目重复上演，时间几近结束。刑关抬头与他对视，眼里带着明显的疑惑，示意已经是时候给出答案。
他朝刑关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等那人理解其中用意，他就清晰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刑关。”他如此回答。
……
卫锋甚至没意识到在开口后发生了什么。
错乱的知觉里，他好像已经跌坐在地，右手毫无意识地紧抓在胸前，指尖陷入皮肤，又被人扣住手腕。
泪腺与理智同时崩溃，生理性的眼泪模糊视线。呜咽声在骨骼游走，每过一处都遏制不住地颤抖。
可这一切又似乎都与他隔绝，认知扭曲成无法理解的模样。
“呼……呼……”
这个快要窒息的人是谁？
这个蜷缩在地的人是谁？
“卫锋……卫锋？！”
意识开始回归，知觉逐渐复苏。痛感在四肢百骸间蔓延，串联起每一个神经单元。
他再次跌入痛不欲生的现实。
比方才更加刻骨，卫锋几乎无力关注任何事情。思绪被倾轧而过，保留不住任何完整的想法。
……
这就是……说谎的代价？
原来有这么疼啊。
视野中首先浮现的是一盏模糊的吊灯，随后是陌生的天花板、贴着淡绿色壁纸的墙，与他视线齐平的床垫被套。
他好不容易将理智拢起，却又轻易地被疼痛击碎。卫锋能感觉到他正靠在某人身上，随着对方的呼吸轻微起伏。
如此反复几遍，他终于勉强可以思考，可以重新接收外界给出的信号。
他对上刑关写满不赞同的双眼，那人的语气中尽是责备：“乱来什么？”
痛感并未消去，他甚至无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总算知道为何对方当时回答得如此艰难。
“这样……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卫锋断断续续地说完，还想补充什么却有心无力。
刑关摇摇头，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想法，“不要以人的思维方式来揣测异常，更不要试图理解异常的规则。”
“明明从一开始就和你说过，相信我，我保证你不会出事。”刑关无奈地叹气，“为什么不……”
“那你呢？”卫锋一面借着对方的力量撑起身子，一面缓缓说着，“你就可以随便出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这是我的事情。”刑关转过头看向屏幕，回避他的视线。
新的问题一如既往的尖锐，甚至变得更为确切现实。
「如果这个房间只能存活一人，你会选谁？」
卫锋也将视线移回屏幕，他还以为被针对的人会换成自己，没想到异常竟然如此一视同仁。
刑关低着头沉默，继续他的拖延战术，尖啸越来越急促，似乎已经连成一线。
屏幕上的红色逐渐加深，问题已然完全崩坏，卫锋盯着刑关，对方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刑观本来一直靠在墙边，见状有些焦急，他拽向弟弟的前襟，“喂——”
声音和光源同时被掐断，疼痛也一并消失。冷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一路铺到他们脚下。
卫锋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
一切沉寂下来，铃声就显得尤为清晰，刑关不由分说地从他兜里掏出手机选择接通。
虞洲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小秦已经通过解构将异常固定，但目前信息不足无法消除。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三江市的异常核心应该也是某个人吧？基本信息是？”刑关将问题抛回。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键盘声，随后虞洲回答道：“叶宴，女，18岁。三江市第二中学高三学生。”
卫锋不住地打量刑关，似乎想说些什么，刑关回以一个疑惑的表情。
于是卫锋用口型示意道，你同学。
虞洲还在继续说着，“异常核心位于家中，地址是江河南路丰城街道26栋432号。”
刑关同样以口型回复道，你小区。
随后他又冲虞洲问道，“她的网名是什么？各种昵称什么的也可以。”
“刻星，似乎所有软件同名。”
刑关扬起嘴角，总算知道“烤箱”是什么意思了。
为何此处的异常攻击性不甚明显，因为林见鹿的想法始终只是单纯的“救救刻星”。
她的委托信息其实已经把注意事项和目的列得足够清楚。
1.不要在夜间说谎。
2.不要靠近自己。
3.不要刺激“刻星”。
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善良。
想通这点后他便对虞洲说道，“那个人应该也还活着，异常属于附身类的，让你们的人注意点。另外，帮我转接谢行舟。”
虞洲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异常已被控制，你们却仍然待在3284室，按照小秦之前的说法，你的能力这次似乎不太适用？”
“所以呢？”刑关不以为意。
“我就说我们会合作的”虞洲促狭地笑了一声，似乎也不打算多加为难，“她的能力是很合适，但我要提醒你，‘本质’不能以电磁为载体，看似消除后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期间你们那的规则仍会持续。”
“谢了”
“没什么”虞洲在那边敲着键盘，似乎已经投入到下一段工作，“合作愉快。”
滴嘟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哑的女声，她没作任何说明，直接念起一段经文。
内容晦涩难懂，但听着便觉得十分专业，此刻普通的房间都庄严肃穆了起来。
她声声念着，周遭的异常也似乎真的被逐渐消除。
卫锋和刑关早已脱力坐在地上，倒是刑观还靠墙站着，脸上并无什么表情。
等彻底结束后谢行舟咳了两声，简短说明道，“小鱼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们，以三江到云岭的距离，完全起效可能还要近一个小时。”
她解释完后，秦朔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等一下！让我跟这两个傻——”
刑关眼疾手快地选择挂断。
卫锋与刑关对视，忽地计上心头，此刻规则并未消失，倒是适合用来试探某人。
于是他笑着问道：“你骗了我不少吧？”
刑关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第一次正面承认道：“是，所以呢？
卫锋摇摇头，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在意，“没有所以。”
随着时间流逝，异常的影响越来越浅，林见鹿的身体也恢复原状。此刻她正伏在桌上，似乎陷入昏迷。
刑关踢了踢他的腿开始使唤人，“去厨房整点糖水先凑合一下，委托人醒后会很虚弱，我到时候联系小陈。”
卫锋摆摆手拉开门，顺道开了旁边的灯，一扫之前阴郁的氛围。
剩下的两人没再说话，只剩疲惫的喘息声。
在卫锋回来前，刑观却突然凑近，贴在他耳边问道：“其实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吧？”
“咔啦——”
异常彻底破碎消失，刑关与他对视，笑容挂在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抚。
他说：“不，有的。”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谎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