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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刑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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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卫锋机械般地握了握那只手。
……
他刚才说什么?
“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这种像是小说或者漫画里的设定说出口啊!”卫锋在一瞬间被点燃,“你是认真的吗?!”
刑关有些疑惑,但仍是点头道,“当然。”
“你不是还在上高中?”卫锋依旧难以置信。
尽管此时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对方在说谎,甚至他潜意识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但理智上依然难以接受。
“高中生拯救世界不是很常见的题材吗?”刑关反问道。
哈,那这世界还是毁灭了吧。
卫锋退了半步,沉默着喝完那罐啤酒,宁愿相信自己还在梦里。
他第一次见到刑关是在七天前。
那时刑关一脸凝重地站在他纹身店门口,郑重其事地进来拿了听可乐。
在柜台放下钱后,他径直走向窗边,从头到尾没和他这个老板有一声交流。
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方每天按时打卡,打了个招呼就把他的纹身店当成自习室来用。
他也曾好奇地打量过刑关:穿的是隔壁高中的校服,戴了副细框眼镜,除了头发稍长外算是符合仪容仪表。
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不知道坠了个什么,收在校服底下也没见过。
早春三月的天,就罩了件薄薄的外衫,不免引人注意。
长着张看起来就会骗人的脸,连带着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虽然正经生意一笔没成,倒是卖了一堆饮料出去。
他只当对方是来追求新鲜感的叛逆少年,没想到……
“走了”刑关抓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向前拽去。
卫锋脚下一顿,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同时警觉到,“去哪?”
“不想死就跟着我”刑关没松手,仍攥着他的手腕,“最好跟紧一点。”
“不能说吗?”卫锋盯着他的眼睛,没被岔开。
刑关叹了口气,妥协道,“先走,不能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
卫锋半信半疑地跟着,不住地从身后打量眼前的人——
刑关换了套纯黑的衣裤,戴着半指手套,眼镜也摘了。气质和白天判若两人,难怪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倒是那条链子还挂着,卫锋拽了拽他的袖口,“不解释一下?”
“嗯?”刑关没听清,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挺有天赋的,要和我搭档吗?”
“先给我解释清楚「异常」是什么,执行者又是什么?”卫锋没松手,仍是攥着那一小片布料。
见到这个人后,他总算抓住了一根来自现实世界的浮木,于是急切地证明这仅存的希望是真实的、切实存在的。
“字面意思”刑关无奈地说,“哥,我一个人处理这种情况很难的,现在是抛设定的时候吗?”
不过刚说完他就笑了,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辞,丝毫看不出周围环境对他有什么威胁。
“看在我们搭档的份上。”刑关再次妥协,声音平稳温和,被夜风吹到他耳边。
“「异常」是对不符合现实规律、逻辑认知,并能对现实产生影响的所有事物的统称。”
“至于执行者分为三类,分别负责观测、解构、消除。”他指了指自己,“而我负责消除的部分。”
“我能消除看见的一切异常。”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像在说能吃完一包薯片。
“当然,有两个前提,”刑关比了个手势继续道,“一、我需要观测完整的异常。二、我不能被异常观测。”
卫锋正艰难消化着刚得到的信息,刑关却已经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相信我吗?”
没等他回答,刑关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相信我吧。”
“从现在起的十分钟,保持原地不动”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的眼罩递了过来,“十分钟后戴上这个,在我回来前绝对不能睁眼、不能发出声音、不能移动。”
“异常与执行者双向观测、双向狩猎”刑关拍了拍他的肩,“我不能待在你身边,但我会解决问题的。”
像是担心他不同意,刑关又补了一句,“我保证你不会出事,行吗?”
卫锋应了一声,松手接过眼罩。许多疑惑在嘴边盘桓,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刑关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待会见。”
卫锋垂下眸,咀嚼着刑关方才说的某句话。
双向观测、双向狩猎……
他看见了路灯,所以黑暗朝他袭来。
他听见了异响,所以人声向他靠近。
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执行者”了?
那他现在站在这,算是看见黑暗吗?
十分钟后才能戴上眼罩,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吸引异常的诱饵。
……能活下来吗?
问题还不止一个,卫锋盯着手中的空罐,回想着从遇见刑关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很危险,绝不像面上表露出来那般无害。
他总算想起为何对那声音感到熟悉,虽然语调有些不同,但就音色而言,简直和刑关一模一样。
他从未告诉过刑关自己的名字,更没跟他提过住址。
可卫锋看向仍攥在手里的啤酒,毫不怀疑就是家里那罐。
太明显了,甚至不怕被他发现。
或者说就是想要被他发现,这行为太过刻意,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声的威胁。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住址,恐怕还知道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对自己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而他对刑关却一无所知。
况且无论是轻松的口吻还是游刃有余的态度,都表明异常对他而言似乎真的不值一提。
只有在他身边,风才能正常的流动。卫锋伸出手,感受到周围的死寂。
他不知道刑关有什么目的,现在也没有能与其对峙的资本,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这样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搭救他,是真的需要搭档,还是仅仅需要诱饵?
视线越来越模糊,待他回过神来时,月光已黯淡得几乎不复存在。
黑暗匍匐在他脚下,似乎随时都会欺身而上。
……到十分钟了吗?
浓稠的黑暗将他包围,卫锋举起眼罩稍作停顿,按照刑关的要求戴上。
可失去视野的瞬间,他就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仿佛置身闹市中心。
手还没放下,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无数人声传入耳中,他能清晰地听见所有,距离近得就好像在身侧。
那些愤怒的、悲伤的、绝望的、不甘的……所有的声音,全都属于刑关。
他只是站在这,就像是走完了那个人的一生。
现在他应该捂住双耳,这样才不会被异常观测。
可在那些声音里,卫锋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不要信,残存的理智在反驳。这是异常的陷阱,是迷惑猎物的伪装。
可心下又有声音反问。
真的是这样吗?
刑关没要求他捂住双耳,或许他可以尝试听清声音里的内容。
冷汗一点一点浸透后背,他却仍在坚持。
不,不要再继续了。理智在脑海中叫嚣——
别听了!他只是把你当成诱饵!你已经被放弃了!
他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的预感,或许他已经被异常影响。
卫锋仍站在原地,没有睁眼、没有出声、没有动。
没有捂住双耳。
声音越来越尖锐,几乎要将他的鼓膜刺穿,可他仍然不愿放弃。
所有内容他都要听清、都要记住。
他曾经闭上双眼,代价是永远失去看清真相的机会。
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刑关究竟是同伴还是敌人,或者干脆是什么别的东西,他要自己判断。
那些声音从青涩到成熟、从稚嫩到沧桑,全都是刑关一个人的。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七天前真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卫锋开始怀疑自我,怀疑记忆是否出现问题。
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或许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与自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到底是什么人?
卫锋知道无法向任何人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能靠自己。
……
声音的主人坐在楼顶边缘,双腿完全悬空,远远望着卫锋。
只有在这个位置,他才得以观测到全貌,同时不会被那个新生的异常观测。
虽然问题本质并不在此,他明白真正的危险来源于自己。
但他现在只想再看看那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将卫锋的影子拉长,神色因距离看不真切。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那个人会是什么表情。
刑关扯出挂在胸前的那枚坠子,简单又古朴的款式,放到现在甚至有些过时。
指尖一错一推,露出收在里面的相片。
是个抓拍的瞬间,卫锋一手伸向镜头,一手半挡着脸,眉眼间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他仍能想起当时。
他常常想起当时。
而现在拍摄对象正站在那,顺从地戴上眼罩。
“真听话,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刑关将目光聚焦在卫锋周围,黑暗因他的注视不断溃散。
“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他将视线移回相片,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但下一秒他就将吊坠收回,轻声自语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会死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不可被撼动的事实。
玻璃幕墙又开始震动,刑关拍了拍身旁的混凝土边缘,似是安抚。
“不要吓到他啊。”他说了这么一句,起身离开。
卫锋在声音中逐渐丧失对时间的感知,直到眼罩被人摘下,他才如梦初醒。
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就像是真的梦境一般,没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他霎时因脱力而支撑不住,紧扣着刑关的手腕才不至于倒下。
“你果然很有天赋”温和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结束了,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卫锋低着头,再次确认了声音的一致性。
“走吧。”刑关试图抽出手却没能成功,反而被拽回原地。
卫锋缓缓抬头,紧盯着刑关的瞳孔,一字一顿地问道:“江景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