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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搭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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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那是谁?”刑关不躲不退,面上带着真诚的疑惑,“我不认识。”
卫锋继续追问道,“真的?”
“真的。”刑关坦然道。
卫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放松下来,搭上了对方的肩,“走吧,搭档。”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刑关架着他,头也没回地问道。
“没什么。”卫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了一句。
骗子。
瞳孔扩张、语速加快,连脉率都有小幅上升,怎么看都不像说真话的表现。
而且否认得太过肯定,没有询问任何信息,怕是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谁,而且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卫锋下了定论。
刑关余光瞥向身旁的人,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被捏红的手腕。
两人沉默着赶路,卫锋低着头,甚至不在乎目的地是哪。
刑关架着他走到一堵两米多高的围墙前,举起手在他眼前晃晃,“还能行吗?”
“这要做什么?”卫锋皱着眉,松开了搭着对方的手,“翻过去?”
刑关点点头,“我先上去,然后再拉你上来。”
卫锋没问缘由,默默地看着对方开始活动身体。
他原以为会看到刑关像电影里那样足不沾地飞身上墙,没曾想见到的是连续三次失败的集锦。
刑关轻咳两声,停下了动作,肉眼可见的尴尬。
这时他才有了一丝刑关确实是个高中生的实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不能。
卫锋走上前,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仍憋着笑道,“少装。”
刑关偏过头,一声不吭。
卫锋本想让人踩在自己肩上,但被刑关拒绝了。他只在自己身上稍稍借力就一次成功。
刑关在围墙上蹲下,朝他伸出手,“上来吧。”
卫锋摆了摆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里三步上墙。
他冲刑关吹一声口哨,总算找回来点成年人的场子。
虽然这点场子失去得比什么都快。
卫锋有轻微的恐高,但他并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这点。
于是心一横眼一闭,就这么直愣愣地跳了下去。
意外的是刑关在底下接了他一把,他撞在对方身上,硌得有些生疼,不过总比摔在地上好些。
“现在去哪?”卫锋跟在对方身后,拍了拍在墙上蹭到的灰。
“没发现吗?”刑关回过头,“所有异常源头都是从封闭空间产生的,现在我们去附近最大的那个解决问题。”
卫锋略微思索,很快得出了答案,“地下车库。”
“没错”刑关停在卷帘门前,“准备好了吗?”
卫锋没回答,似乎不明白要准备些什么。
刑关重新把眼罩递给他,示意他凑近些,“接下来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信、不要出声。跟着我走,我会解决。”
卫锋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我有说过……我能听到什么吗?”
“异常针对的不止你一个人。”刑关指着自己的耳朵,“我比你听得更清楚。”
“那你不觉得——”卫锋接过眼罩,和他对视道,“那声音和你很像吗?”
“拟态啦拟态”刑关这么说着,又敲了敲卫锋的手背,“一下是停,两下是继续。只要记住这个,我就能带你出去。”
卫锋点点头,姑且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自此以后,他再没遇到过如此逼真的拟态。
“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十分钟后可以摘下眼罩,如果没有异常发生,那就是事情结束了。”刑关拉起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缝隙,侧过头对他说道。
一股混杂着机油、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腐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卫锋戴上眼罩,努力忽略潮湿感带来的不适。
卫锋不习惯听从他人指挥,完全依靠别人会让他感到不适。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被人牵引着朝前走去。
视觉被剥夺,于是其他感官都被放大。他听见水滴落在地面,听见衣服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听见两人极力压低的呼吸声。
刑关走得很慢,他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属于对方的热量,但现下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又在骗人。
这个人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那个路灯的异常绝不是从封闭空间产生的。如果他没有猜错,黑暗与声音,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异常。
刑关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混淆视听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想隐瞒什么?
刑关敲了敲他的手背,一下。
卫锋停在原地,开始不由自主地紧张。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惧再次将他包围。
时间过去许久,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向前探了探,只摸到冰冷潮湿的混凝土,想来是车库里随处可见的承重柱。
刑关不见了。
他的呼吸声从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光顾着记那些杂乱的话语,完全没注意到周身的异样。在某一个晃神后,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逆转的变化。
他站在原地,已经过去多久了?
难道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卫锋将信将疑地摘下眼罩,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是地下没有任何光源,即使睁开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刑关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前进的。
他一面想着,一面估算着自己与承重柱之间的距离。
刑关想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从这个角度离开,只能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
不由得有些好笑。
现在的问题似乎变成他该怎么从漆黑的地下车库出去,一路上刑关变过几次方向,而他完全没去记。
不过事情解决了就好,卫锋慢慢地转身,朝着身后走去,打算从入口离开。
可没走两步,他就撞上了某个东西。
他往前走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东西拦在路上。
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后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卫锋纠结许久,用眼罩包着手指,朝那东西探去。
冷汗一点点渗了出来,他已经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这是个不该出现在地下车库的东西。
一张书桌。
他一连退了几步,直到后背贴上承重柱。
不,或许这也不是——
他快步走出几米,却依然没摸到所谓承重柱的边缘。卫锋暗骂了一声,继续前进几步后,摸到的是一个转角。
从听不见刑关的呼吸声起,周围的空气也全然没了先前的阴冷潮湿,他怎么会一点儿都没发现?
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仍不死心地顺着转角走下去,直到另一个转角出现。
他停在原地。
这是一个“房间”。
卫锋一点点摸清了现在的处境,房间是个很规整的矩形,长八宽六,没有任何装饰。
整个空间里只有一张实木书桌、一把座椅,摆在靠左的位置。
他试着移动过它们,但无论桌子还是椅子都像被焊死在了地上,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除此之外,就只剩右后方的墙壁上的一个开关。
卫锋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生怕一开灯后就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但等他慢慢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这真的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房间。
没上漆的毛坯房,两件家具在中间一览无余。
或许唯一的问题是这凭空出现的房间里,四面都是墙。
没有门。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确实会笑,卫锋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开灯看见房间,等于观测到了异常。
他又成了诱饵。
卫锋在心里暗骂了刑关一声,但也放心下来。
按照之前的发展,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他坐在椅子上,等着事情结束,却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随后,不存在的门被打开了。
他僵在原地,迟迟没敢回头。
他开始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身旁多了一个人。
他缓缓离开座椅走到墙角处,猛地回过头。
房间内空无一人。
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可那声音就萦绕在他耳畔,始终没有消失。
刑关只跟他说了没有异常的情况,现下他该怎么做?重新戴上眼罩假装无事发生么?
卫锋冷笑一声,坐回书桌前,和那声音的来源重叠。
于是他又开始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似乎只是没能说出口的想法,所以格外繁杂。
声音的主人已经陷入某个执念,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他甚至能够感同身受到那种偏执。
卫锋按了按眉心,试图从桌前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固定在原地。
像那些家具一样。
就在他以为此生无望的时刻,周遭瞬间回归黑暗,阴冷感重新将他包围,他第一次觉得车库的霉锈味如此清新。
他听到刑关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不是让你停下别动吗?”
他刚想说些什么,刑关就拽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同时说道,“把眼罩戴上,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卫锋跟在他身后,闻到铁锈味在身前蔓延。于是他没再说话,直到一头撞上了卷帘门。
回过神的时候,刑关已经松了手。他从地下车库的缝隙里出来,摘下眼罩,扑面而来的是晨间特有的雾气。
天已蒙蒙亮了,太阳被楼层挡住,他只看见一片热烈的天幕。
他开始听见远处的喧闹声、鸣笛声,回到属于人间的清晨。
手机推送了今日天气,是个晴朗的、带着二级微风的好天气。
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他没去探究刑关为何不辞而别,一心只想回到他熟悉的床上。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晚上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现在他却没对房间产生一丝恐惧。
或许他真的相信刑关已经解决了一切。
卫锋划开手机屏幕,开始快速往备忘录里输入文字。
他不会忘记的。
虽然现在不到时候,但他迟早会知道的。
“哟,卫哥”方清源推开门,与他撞了个正着,他瞧着卫锋憔悴的神色,打趣道,“网吧通宵去了?怎么不叫我。”
叫是叫你了,就是你好像不在服务区。
卫锋不置可否地苦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方啊,你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现象吗?”
“不啊。”方清源摇头,“我是坚信唯物主义的五好青年。”
也是了,不然没人会乐呵呵地来第三方劳务派遣的社区公益性岗位,还是个要拆掉一半的小区。
“哥,你要是通宵出幻觉了就赶紧回去睡一觉,反正你那店也没人来。”小方看了一眼手机,“我先走啦,上班要迟到了。”
卫锋瞪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钥匙插入门锁,开门的咔哒声熟悉得让人安心。
可刚进门他就看见刑关坐在他的沙发上,翘着腿,正在攻击他的妙脆角。
见他进来,刑关扬了扬手,意味深长道,“哟,卫哥。”
卫锋沉默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现在非法入室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刑关放下妙脆角,向奥利奥发起进攻,“过河拆桥可不好啊卫哥。”
卫锋把门关上,走到茶几边上踢了踢他的腿,没好气道,“让让。”
刑关挑眉,顺从地朝旁边挪了挪。
卫锋蹲在茶几前,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同时问道,“不用上课么你?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我请假了。”刑关满不在乎。
“行吧,不过我真正想问的是——”卫锋转过身,行云流水般地打开保险、上膛,枪口直指刑关眉心。
他居高临下道,“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