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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拾幽冥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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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瀑布的轰鸣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震耳欲聋，却也成了绝佳的掩护。岩洞内，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沈凝缓缓睁开眼，调息片刻，内腑的剧痛稍缓，但依旧如同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火。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感受着肩头和肋下伤口传来的钝痛，眼神却锐利如初。他站起身，走到岩洞口，侧耳倾听片刻，又透过水帘缝隙，仔细扫视着外面被夜色吞噬的山谷。
“如何？”晏离靠在岩壁上，声音沙哑，但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些。柳轻漪的金针和药丸起了作用，压制住了他肺腑间那股翻腾的寒气，虽然依旧虚弱畏寒，但至少能保持清醒。
“水声太大，听不真切。”沈凝低声道，目光锁定着溪谷上游的方向，“但…没有熊罴的咆哮，也没有人声。”他顿了顿，“我出去探路。你们在此等候，若有异动，立刻退入岩洞深处。”
“小心！”柳轻漪忍不住低呼，眼中满是担忧。
晏离也挣扎着坐直了些：“沈木头，别逞强！要是那大狗熊还在，或者幽冥司的狗腿子埋伏着…你就赶紧撤！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真没了！”
沈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他紧了紧背后的寒潭枪，深吸一口气，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钻出水帘，消失在瀑布外的黑暗中。
岩洞内只剩下晏离和柳轻漪。水声轰鸣，更衬得洞内寂静压抑。晏离裹紧了身上的素色外衫，还是觉得寒气刺骨，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晏公子，喝口水。”柳轻漪递过一个破旧的皮水囊，里面是烧开后又放凉的溪水。
晏离接过，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谢了，柳姑娘。”他抹了把嘴，看着水帘外浓重的黑暗，忍不住嘀咕，“这沈木头…胆子也太肥了！一个人就敢摸回去…啧，不愧是敢跟幽冥司死磕的主儿…”
柳轻漪坐在一旁，抱着药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银针。“沈大哥…他背负的东西太重了。”她轻声道，目光有些悠远，“落霞宗的血仇…还有那块碎玉…他必须活下去。”
晏离沉默了一下，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他想起沈凝说起“三百七十二条性命”时，那平静下压抑的冰冷。那重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扛的。
“是啊…”晏离难得正经地叹了口气，“所以咱们这‘捡漏’大计，必须成功！不然连马都买不起，还谈什么去沧澜城找帮手？”他眼中又燃起算计的光芒，“幽冥司的狗腿子，身上肯定有值钱玩意儿！腰牌、暗器、说不定还有金叶子！嘿嘿…”
柳轻漪看着他瞬间恢复的“财迷”样，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微微弯起。晏离这种无论何时都能找到点乐子（哪怕是危险的乐子）的性格，在这种绝境下，反而让人安心。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晏离的咳嗽声时不时打破寂静，柳轻漪则一直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水帘外传来轻微的、几乎被瀑布声淹没的脚步声。
晏离和柳轻漪瞬间绷紧了神经！
水帘被轻轻拨开，沈凝的身影闪了进来。他动作迅捷，落地无声，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样？”晏离迫不及待地问，挣扎着想站起来。
沈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铁背苍熊不见了。溪谷上游…有打斗痕迹，很惨烈。”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发现三具尸体。两人死于熊掌拍击，筋骨尽碎。另一人…死于刀伤，咽喉被割断，手法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
“死了三个？”晏离眼睛一亮，“那他们的东西…”
“尸体还在原地。”沈凝道，“我粗略检查过，没有明显陷阱。但…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活口潜伏，或者幽冥司的援兵是否在附近。”
“管不了那么多了！”晏离咬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沈木头，你警戒！柳姑娘，你眼神好，帮我看看哪些东西值钱！咱们速战速决！”
沈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动作要快。我在外围警戒，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撤退。”他解下寒潭枪，递给晏离，“拿着防身。”
晏离接过冰冷的枪杆，入手沉重，枪身残留着沈凝的体温。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行！有这大家伙在，心里踏实多了！”
三人不再犹豫。沈凝再次钻出水帘，隐入黑暗，负责警戒外围。晏离强撑着身体，在柳轻漪的搀扶下，也钻了出去。柳轻漪一手扶着晏离，一手紧握药锄，警惕地扫视四周。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瀑布反射的水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溪流向上游摸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腥臊气。
很快，他们看到了沈凝所说的打斗现场。一片狼藉！碗口粗的树木被拦腰撞断，溪石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两具尸体扭曲地躺在碎石滩上，胸膛塌陷，死状极惨，显然是死于巨熊的恐怖力量。另一具尸体则靠在一块大石旁，咽喉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血已流尽，脸色灰败。
晏离忍着胃里的翻腾和肩头的剧痛，在柳轻漪的指点下，迅速搜索起来。他先从那两个被熊拍死的杀手身上摸索。果然，从他们怀里摸出了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入手冰凉，里面是硬邦邦的银锭和碎银子！还有几枚小巧的飞镖和一瓶气味刺鼻的药粉，疑似毒药，都被晏离一股脑塞进柳轻漪的药篮里。
“发财了发财了！”晏离压低声音，兴奋得手都有些抖。这些银钱，足够他们买马买药了！
接着，他转向那个被割喉的杀手。此人衣着似乎更精良些，腰间挂着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条盘踞的银蛇——幽冥司的身份令牌！晏离一把扯下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他刚想再摸，柳轻漪突然低呼：“小心！”
晏离一惊，顺着柳轻漪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杀手垂落的手掌下，似乎压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金属丝线！丝线的一端，连着他身下的一块不起眼的凸起石头！
“绊发陷阱！”晏离头皮一炸！这混蛋死了还要阴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从溪流对岸的密林中响起！几点寒星在夜色中一闪即逝，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正在尸体旁搜索的晏离和柳轻漪！
是淬毒的弩箭！有埋伏！
“趴下！”沈凝的厉喝声如同炸雷般响起！他一直在外围警戒，几乎在弩箭破空的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晏离反应也是极快！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他猛地将身边的柳轻漪扑倒在地！同时，他下意识地挥起手中的寒潭枪，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狠狠一扫！
“叮叮叮！”
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沉重的枪杆精准地磕飞了两支射向柳轻漪的弩箭！但第三支弩箭角度刁钻，擦着枪杆边缘，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晏离暴露的肩头！
晏离瞳孔骤缩！他刚扑倒柳轻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移而至！是沈凝！他放弃了外围的警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了过来！他没有用枪格挡，因为来不及！他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晏离身前！
“噗嗤！”
一声闷响！那支淬毒的弩箭，狠狠扎进了沈凝的左臂！位置刁钻，正是他之前箭创附近！
“呃！”沈凝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左臂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麻痹感！毒！
“沈凝！”晏离目眦欲裂！他看到沈凝挡箭的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和恐慌瞬间席卷全身！他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抓起寒潭枪，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沈凝强忍着剧痛和麻痹，一把按住暴怒的晏离，声音嘶哑，“有埋伏！不止一人！快撤！”
他话音刚落，密林中又传来几声机括声响！更多的弩箭蓄势待发！
“走！”沈凝当机立断，右手抓起晏离的胳膊，左手忍着麻痹感拔出臂上的弩箭，箭头带着倒刺，带出一小块血肉！，反手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狠狠掷了回去！同时拉着晏离和刚刚爬起的柳轻漪，转身就朝着瀑布岩洞的方向亡命狂奔！
“嗖嗖嗖！”身后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三人狼狈不堪地冲回瀑布水帘后的岩洞。沈凝脸色苍白，左臂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暗黑色，麻痹感正迅速蔓延！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
“沈凝！你怎么样？！”晏离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恐慌。他看着沈凝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和暗黑色的血，眼睛都红了。
柳轻漪也脸色煞白，立刻打开药箱：“是剧毒！快让我看看！”她迅速拿出金针，刺入沈凝手臂几处大穴，暂时封住毒气蔓延，又拿出小刀，准备剜去腐肉。
“我没事…”沈凝声音虚弱，却依旧试图安抚，“皮肉伤…毒…不深…”他看向晏离，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没伤着吧？”
晏离看着沈凝苍白的脸和那不断渗出黑血的伤口，再听着他这强撑的话语，心中那股暴怒和恐慌瞬间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他猛地别过脸去，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从未有过的认真：“沈凝…你个…笨蛋！谁让你挡的！老子…老子不需要你挡！”
沈凝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本能。”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重锤砸在晏离心上。他猛地转回头，眼眶微红，死死盯着沈凝，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
柳轻漪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她不再多言，专注地处理着沈凝的伤口，眼神坚定而冷静。她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住沈凝的命。
岩洞外，夜色依旧浓重。幽冥司的杀手并未追来，似乎忌惮瀑布的轰鸣和可能存在的铁背苍熊。但危机并未解除。沈凝中毒，晏离重伤未愈，柳轻漪疲惫不堪。他们虽然拿到了足以支撑去沧澜城的盘缠，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和那块幽冥司令牌，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沧澜城的路，依旧布满荆棘。而三人之间的羁绊，却在血与毒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坚韧和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