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毒发夜寒潭 ...
-
岩洞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瀑布的轰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却压不住洞内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慌。
柳轻漪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机器，额头上却布满细密的冷汗。她用金针死死封住沈凝左臂几处通向心脉的要穴，延缓剧毒蔓延。小刀在油布上擦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芒。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而专注，对准沈凝臂上那处深可见骨的弩箭伤口，沿着边缘果断下刀！
“嘶…”沈凝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条缝，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巨大的痛苦让他浑身瞬间绷紧！但他强行压住，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吸气。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溃烂，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晏离死死盯着柳轻漪的刀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毫无察觉。他看着黑色的腐肉被剜去，暗红的鲜血夹杂着诡异的青黑色毒液流淌下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刚才沈凝那句“本能”还在他耳边回荡，激起一种让他喉咙发堵、眼眶发热的剧烈情感。他恨自己没用，恨幽冥司的阴毒，更恨沈凝毫不犹豫的牺牲。
“按住他！别让他动！”柳轻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晏离如梦初醒，立刻扑上去，用没受伤的右臂死死按住沈凝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沈凝冰凉的手。他能感觉到沈凝的身体在剧痛下微微颤抖，那强横的力量在他无意识的挣扎中几乎难以压制。
“忍一下，沈大哥，忍一下就好！”晏离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带着颤抖的哭腔。
刀锋在血肉中划过，毒素侵蚀下，连神经似乎都有些麻痹，这反而让柳轻漪的动作少了几分阻碍。她迅速清理完腐肉和毒源，将一小包气味刺鼻的褐色药粉狠狠按在了深可见骨的创面上！这是她仅剩的特效金疮药与解毒散混合物，只能抑制毒素无法清除。
“呃啊！”药粉带来的强烈灼烧感和刺激感让沈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身体剧烈一弹！
“按住！”柳轻漪厉喝，双手死死压住药包，用准备好的干净布条，撕开晏离那件沾血的外衫，飞快地一圈圈缠绕、扎紧！动作快而有力，直至整个左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处理完这一切，柳轻漪才虚脱般跌坐在地，大口喘气，汗水浸透了鬓发。沈凝则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岩壁上，脸色在油布微光下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意识似乎又有些模糊。
“怎么样？”晏离急切地看向柳轻漪。
“毒…暂时压住了扩散。”柳轻漪声音疲惫，带着沉重的忧虑，“但这是幽冥司秘制的剧毒，我不知道具体配方。刚才的药，只能延缓毒性爆发…想要根除，必须尽快找到配齐解药的药材！”
她看向沈凝，眼神凝重：“沈大哥必须尽快静养，不能动武，否则内力流转会加速毒发！他现在…非常虚弱，已经无法再压制伤势和余毒了。而且…”
她顿了顿，指向沈凝左臂伤口上方，几处被金针封住、但周围皮肤已经隐隐透出青紫色的位置：“毒素很强，正试图冲开穴道。我的金针封穴效果维持不了多久，天亮前必须再次施针加固，但效果会越来越差…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此地，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并立刻着手寻找解药！”她的语气异常坚定，“鬼见愁里，有解药所需的至少两味主药！必须冒险进山采药！”
晏离的心沉了下去。静养？怎么可能！外面幽冥司的杀手虎视眈眈，宋墨那条毒蛇绝不会罢休！还要进鬼见愁深处采药？那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喘息的沈凝突然睁开眼睛，眼神虽然带着虚弱和浑浊，但核心的警惕还在。他挣扎着想坐直：“不…不行…太危险…你们…走…”
“闭嘴！”晏离猛地低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和不容置喙，“沈凝！这次轮不到你做决定！再他妈敢说一个‘走’字，信不信老子把你捆起来扛着走？！”
沈凝被他吼得一愣，虚弱的目光落在晏离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睛上。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调侃或算计光芒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浓烈的担忧、决绝和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惜。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沈凝冰冷紧绷的心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晏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柳轻漪：“柳姑娘，沈木头这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我能及时加固金针，并找到一些暂时压制毒性的草药…最多三天！”柳轻漪斩钉截铁，“三天后若无解药，毒入心脉，神仙难救！”
“好！三天！”晏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老子拼了命也要把解药找来！”
他不再看沈凝，转向柳轻漪：“我们现在有钱了！幽冥司那些狗东西孝敬的盘缠不少！”他指了指柳轻漪药篮里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当务之急，是怎么带着这个‘伤员’离开这个破山洞！外面那些狗腿子肯定还在盯着，天快亮了，他们可能会冒险进来！”
话音未落，洞外瀑布的轰鸣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些不寻常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在涉水靠近水帘！
柳轻漪和晏离脸色同时一变！
“暴露了！”晏离低咒一声。他刚才出去“捡漏”时弄出的动静和最后的弩箭交锋，终究还是引来了搜寻！
沈凝挣扎着想握枪，但麻痹感和虚弱让他手臂无力抬起，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沈木头，你老实待着！”晏离一把按住他，眼神飞快扫视着这个狭窄潮湿的岩洞。除了他们进来的水帘口，几乎没有退路！
怎么办？对方显然在试探！
就在晏离心念电转，甚至打算点燃火折子放烟雾搏命时，柳轻漪猛地指着岩洞深处！
“里面！里面有道小缝隙！”她刚才在紧张中借着微光看到了更深处岩壁的不规则阴影，“我刚刚好像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从那边过来！可能…有出路！”
晏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岩洞最深处，一堆碎石后方，似乎有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天然岩隙！之前被阴影遮蔽，又被水声掩盖，竟被忽略了！
“赌一把！”晏离当机立断！他弯腰，忍着肩伤和断骨处的剧痛，一把将沈凝背了起来！“柳姑娘，快！你前面探路！拿好药箱和钱袋！”
沈凝的体重压得晏离一个趔趄，左肩伤口瞬间崩裂，血水渗出。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站直：“撑得住！快走！”
柳轻漪不再犹豫，抓起药箱和钱袋，重量让她步伐沉重，拎着那柄药锄当作开路工具，当先冲向那条黑暗的缝隙！
晏离背着昏迷又沉重的沈凝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的后背。沈凝滚烫的额头靠在他颈边，那灼热的温度和微弱的气息让晏离的心脏狂跳不止。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缝隙入口极其狭窄，怪石嶙峋，冰冷刺骨。刚挤进去几步，身后水帘处就传来哗啦的拨水声！有人强行钻水帘进来了！
“在那边！追！”一个阴冷的厉喝声传来！
幽冥司的杀手果然进来了！
晏离瞳孔猛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
他们狼狈地在狭窄崎岖的缝隙中挣扎前行。柳轻漪在前方摸索开路，药锄磕碰石壁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异常刺耳。身后的脚步声和水声越来越近！
“咻！”一支弩箭带着尖啸从身后射来！擦着晏离背上的沈凝，狠狠钉在前方石壁上，火花四溅！
死亡的阴影紧紧咬在身后！
这条未知的岩隙，是通向生路，还是将他们引向更加万劫不复的绝境？沈凝越来越高的体温和无意识中的痛苦呻吟，如同鞭子抽在晏离心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背着这个人走多远，但他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绝不会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