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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暗影藏书·合欢毒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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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漪走出柳家小院,脸上的“温顺”和“羞涩”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她没有立刻返回老李家空屋,而是攥紧了那个空葫芦,脚步一转,朝着村尾更偏僻、靠近河滩的一片废弃区域走去。那里有几间坍塌了大半的土屋,据说曾是村里一个老秀才的家,后来老秀才病逝,屋子就荒废了,堆满了杂物和破书。
晨光熹微,河滩的风带着刺骨的湿冷。废弃的院落里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间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柳轻漪刚走近,就听到一阵嘶哑的、不成调的歌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咒骂。
“卖了…都卖了…闺女换酒钱…儿子娶媳妇…嘿嘿…报应…都是报应啊…”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身影蜷缩在倒塌的屋檐下,一条腿扭曲变形,显然是断了很久。他手里抓着几根枯草,对着空气挥舞,眼神浑浊而癫狂。是村里那个有名的疯乞丐,人人避之不及。
柳轻漪脚步一顿。她想起村里人提起他时,总说他疯言疯语,净说些恶毒咒骂的话,活该被打断腿。她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枚铜钱,蹲下身,轻轻放在乞丐面前。
铜钱落地的轻响让乞丐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眼睛猛地聚焦在铜钱上,随即又警惕地看向柳轻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老人家…”柳轻漪声音放得很轻,“您…刚才唱什么?”
乞丐盯着她,眼神闪烁,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唱什么?唱报应!唱这石滩集…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嘿嘿…老秀才…瘸腿郎中…还有你…枣瑶…早夭…嘿嘿…都逃不过!都逃不过!”
柳轻漪心头剧震!“瘸腿郎中”?“枣瑶”?“早夭”?这疯子怎么会知道?!
“老人家…您认识…认识一个瘸腿的郎中?”她强压着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乞丐一把抓起铜钱塞进怀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认识?嘿嘿…当然认识!那老东西…心善!可心善顶个屁用!还不是被柳老实那黑心肝的打断了腿!就因为他…他多管闲事!想把你…枣瑶…从那吃人的地方带走!嘿嘿…带走?带得走吗?这村子…根儿都烂透了!山匪窝!销赃地!卖儿卖女…家常便饭!老东西…不识相!活该!”
如同惊雷在柳轻漪脑海中炸响!师傅…师傅当年…来过这里?!他想带走自己?!被柳老实打断了腿?!这村子…是山匪窝?!销赃地?!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转身,踉跄着冲进那间半塌的、堆满破书和杂物的土屋!她发疯般地翻找着,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蛛网粘了满头满脸也毫不在意!
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书箱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硬皮本子!她颤抖着打开油布,翻开那本泛黄发脆的册子。
熟悉的、略带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师傅的笔迹!是他行医多年的笔记!
她急切地翻找着,终于在中间几页,看到了关于“石滩集”的记录!
“…丙寅年冬,行至沧澜界外石滩集。闻有女婴名‘枣瑶’,实为‘早夭’,被亲生父母柳老实、王秀娥所卖,辗转流落至此,受尽苦楚。心有不忍,欲赎之。然柳氏夫妇贪婪成性,索要天价,更惧其与当地山匪勾结之事败露,竟纠集数人,将吾腿骨打断,驱逐出村!此村…实乃藏污纳垢之地!民风刁悍,与匪勾结,贩卖人口,令人发指!可怜那女婴…吾力有不逮,愧之!憾之!唯愿苍天有眼,佑其脱离苦海…”
泪水瞬间模糊了柳轻漪的视线!她死死攥着那本笔记,指节捏得发白!原来…原来师傅的瘸腿…是为了她!是为了救她出这魔窟!却被柳老实那禽兽打断了腿!原来这石滩集…根本不是什么淳朴渔村!而是山匪的销赃窝点!是贩卖人口的魔窟!难怪他们对“六扇门”的身份深信不疑又敬畏有加!难怪晏离出手大方能迅速搞定一切!他们做贼心虚!他们怕!
“根儿都烂透了!”疯乞丐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师傅的笔记,印证了这一切!柳家夫妇卖女求财!打断恩人腿!勾结山匪!这整个村子…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吞噬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医者仁心?在这群豺狼虎豹面前,仁心就是软弱!就是任人宰割!
她猛地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幽深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寒潭。她快速翻动着师傅的笔记,目光锐利如刀,搜寻着…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几页特殊的记录上!
那是一种极其隐秘、极其阴毒的复合毒药配方!名为“合欢蚀骨散”!此毒无色无味,需以两种药引分别下毒,潜伏期长。第一种药引(主毒)服下后,若无异常。唯有当第二种药引(合欢花粉)被吸入或接触,才会瞬间激发毒性!中毒者初时如醉酒般亢奋,继而浑身骨骼如被蚁噬,剧痛钻心,最终在极度痛苦中脏腑衰竭而亡!而解药,需在第一种药引服下后、第二种药引激发前服用,方有效!
笔记旁,师傅用朱笔小字批注:“此毒阴狠,有伤天和!若非深仇大恨,万不可用!切记!切记!”
柳轻漪看着那鲜红的批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深仇大恨?柳家夫妇!柳大壮!这整个石滩集!他们对她,对师傅,犯下的岂止是深仇大恨?!这毒…正合适!
她目光扫向窗外。村口河滩旁,几株高大的合欢树正抽着嫩芽。她知道,再过不久,就是合欢花盛开的季节。粉红色的绒花会开满枝头,风一吹,花粉弥漫…那将是…最美的毒引!
一个疯狂而周密的复仇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柳轻漪回到老李家空屋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得体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和决绝。
晏离和沈凝看到她回来,都松了口气。晏离关切地问:“柳姑娘,怎么样?你爹娘…答应了吗?”
柳轻漪点点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飞起两朵红晕(伪装):“答应了。爹娘…他们很开心。说…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他们想…想办得热闹点,请全村人都来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她顿了顿,看向晏离,“晏总旗…沈大哥…你们…不会介意吧?”
晏离一愣,随即想到柳家夫妇那贪婪的嘴脸,估计是想借机敛财。他心中虽有不快,但看着柳轻漪“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道:“行!热闹点也好!让他们安心!”他想着,反正就是走个过场,办完就走。
沈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柳轻漪,眼神锐利,似乎想穿透她伪装的平静。
柳轻漪避开沈凝的目光,走到药箱旁,拿出几味药材,开始忙碌起来:“沈大哥,晏总旗,你们的伤还需要调理。我配点新药,能加速恢复。”她动作麻利,将几味研磨好的药粉混合在一起,又加入一些从断魂崖带回的辅助药材,最后,她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她从师傅笔记中抄录的“合欢蚀骨散”解药配方,并连夜在废弃书库找到残留药材配制的无色无味粉末——混入了药粉中。
“来,沈大哥,晏总旗,把这药喝了。”柳轻漪将两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到两人面前,眼神“关切”,“这是固本培元、加速伤口愈合的。”
晏离不疑有他,接过碗一饮而尽。沈凝看着碗里的药汁,又看了看柳轻漪平静无波的眼睛,沉默片刻,也仰头喝下。
柳轻漪看着他们喝下药汁,心中冷笑。解药已下。接下来…
她转身,拿起那个空葫芦,对晏离和沈凝道:“我去村口打点水。顺便…看看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脸上带着“羞涩”和“期待”的笑容。
走出破屋,柳轻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攥紧空葫芦,快步走向村口那口供全村人饮水的老井。此时正是清晨,井边无人。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从袖中掏出另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研磨得极细的“合欢蚀骨散”主毒药粉!她拔开葫芦塞子,将药粉全部倒入葫芦中,然后走到井边,将葫芦沉入冰冷的井水中,用力摇晃了几下!
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溶解在清澈的井水中,消失无踪。
柳轻漪提起葫芦,看着井口荡漾的水波,眼神冰冷如霜。婚宴?全村同庆?好!那就让这石滩集…在合欢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一起感受这蚀骨之痛吧!用师傅留下的毒…用这满村豺狼的血…祭奠师傅的断腿!祭奠她“早夭”的童年!
她转身,拎着那壶混入了剧毒的井水,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朝着柳家小院走去。那里,一场盛大的、死亡的“婚宴”,正等着她去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