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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野猪林·前路迷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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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车吱呀作响，碾过泥泞的土路，将那片笼罩在粉白花云下、即将陷入地狱的石滩集远远抛在身后。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蜿蜒的道路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车厢内弥漫的复杂心绪。
车厢内，柳轻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那层冰冷的决绝似乎淡去了些许，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她刻意不去回想村口那片初绽的合欢花云，不去想疯乞丐最后的挥手，更不去想柳家夫妇贪婪的嘴脸。一切都结束了。她完成了复仇，也留下了最后一点仁慈（解药）。现在，她只想护着身边这两个人，安全抵达沧澜城。
沈凝坐在她对面，寒潭枪横在膝上。他闭着眼，似乎在调息，但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左臂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他不敢全力运转内力压制余毒，生怕引发反噬。更重要的是，他脑海中反复闪过晏离在石滩集外“恰好”出现的身影，以及他昨夜假扮新娘时那副欠揍又…透着古怪熟悉感的模样。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真的是巧合吗？沈凝心中疑窦丛生，却始终没有问出口。他选择相信晏离，如同晏离选择相信他一样。有些秘密，或许不知道更好。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柳轻漪疲惫的侧脸上，眼神深沉而坚定。无论如何，他要护她周全。
车辕上，晏离甩着鞭子，驱赶着老骡。左肩的伤随着动作阵阵抽痛，但他脸上却挂着惯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灿烂笑容。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带着轻松的语调：“哎！沈大哥！柳姑娘！咱们总算离开那鬼地方了！这空气都新鲜多了！”他巧妙地避开了“石滩集”、“柳家”这些字眼，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个普通的、令人不快的落脚点。
他回头瞥了一眼车厢，看到柳轻漪睁开眼，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沈凝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晏离心中稍定，知道他们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提过去，只看前路。
“柳姑娘，给！”晏离从前座探进半个身子，递过来一块硬邦邦的烙饼，“垫垫肚子！这野猪林的路可不好走，吃饱了才有力气！”他自然地用回了“柳姑娘”的称呼。
“谢谢晏大哥。”柳轻漪接过饼，声音温和。她也刻意避开了“晏总旗”这个伪装身份。
沈凝默默递过一个水囊：“水。”
“谢沈大哥。”柳轻漪接过，小口喝着水，慢慢啃着干硬的饼。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
晏离一边驾车，一边开始规划：“等咱们到了沧澜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像样的客栈！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他个三天三夜！”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嘶…然后嘛…沈大哥，你那骡车，得找个地方卖了！咱们身上可一个子儿都没了！这骡子虽然老点，拉车还挺稳当，应该能换点银子！”
“嗯。”沈凝点头，“你…口才好，你去卖。”他言简意赅。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晏离拍胸脯，信心满满，“保证卖个好价钱！卖了钱，咱们分一分。柳姑娘，你拿着大头，去买药材！你那药箱都快空了！我和沈大哥去买点干粮、清水，再添置两身换洗衣服！这身衣服…都馊了！”他嫌弃地扯了扯自己靛蓝外衫的领口。
柳轻漪点头：“好。药材确实需要补充。沧澜城是大城，药材应该齐全。”
“沧澜城…”晏离望着前方渐渐出现的、更加茂密崎岖的山林轮廓（野猪林入口），眼神带着一丝向往和好奇，“听说是个了不得的大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规矩森严，连朝廷都管不到那里，是真正的‘中立城’！天机阁就在城里最显眼的地方，对吧沈大哥？你以前去过？”
沈凝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小时候，随…长辈去过一次。”他含糊地带过了“落霞宗”的字眼，语气低沉，“天机阁…不属朝廷。它…超然物外，掌管天下秘闻、奇物、典籍…也…调解纷争。”他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这个庞然大物。落霞宗与天机阁曾有些渊源，但他不想多提。有些过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掌管秘闻典籍？”晏离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沈凝：“那…沈大哥，你那块‘天枢碎玉’…真能当证据？一块玉而已…就算里面刻了字，或者藏着什么机关消息…幽冥司那帮孙子，死不认账怎么办？说咱们伪造的！这年头，又没个…”他话到嘴边，猛地顿住。晏离差点说漏嘴！这年头又没个相机手机能拍下来当铁证！光凭一块玉，就算里面刻满了血书，幽冥司咬死不认，说是咱们自己刻的栽赃嫁祸，天机阁能怎么办？总不能指望这块玉自己开口说话吧？
他挠了挠头，脸上是真实的困惑，换了个说法：“…这年头，口说无凭，空口白牙的，幽冥司要是抵赖，硬说咱们伪造，天机阁…能信咱们吗？”他看向沈凝，眼神里是纯粹的疑问和担忧。
沈凝握着寒潭枪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向晏离，眼神深邃复杂。晏离的疑问很直接，也很现实。他该如何解释？解释落霞宗世代传承的、近乎神乎其技的“天工”秘术？解释那“天枢碎玉”并非普通玉石，而是以特殊手法熔炼了“星陨铁”和“灵犀玉髓”，内蕴乾坤，非特定手法无法开启？解释开启后显露的，可能是幽冥司勾结外敌、残害忠良的铁证，甚至可能是…动摇国本的东西？
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他承受过失去一切的痛苦，不想再连累眼前这两个人。
“玉…是钥匙。”沈凝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开启…真相的钥匙。天机阁…认得它。信不信…由他们。”他垂下眼帘，不再多言。那份沉重的秘密和随之而来的责任，他选择独自背负。
晏离看着沈凝沉默而坚定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追问。他敏锐地察觉到沈凝话语中的沉重和回避。他信任沈凝，也相信那块玉绝不简单。既然沈凝不想说，他就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他…也从未解释过自己为何会“恰好”出现在沈凝逃亡的路上。那真相…太过离奇，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
“行！钥匙就钥匙！”晏离甩甩头，重新扬起笑容，“等到了天机阁，把钥匙一交！让他们头疼去！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嘿嘿，柳姑娘，咱们在沧澜城好好逛逛！听说那里的‘醉仙楼’的八宝鸭是一绝！沈木头，我请客！”
柳轻漪看着晏离努力活跃气氛的样子，嘴角也弯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好。”她心中对沧澜城也有些许好奇，更多的是对天机阁的期待——那里或许有彻底解除沈凝余毒的方法。
沈凝看着晏离阳光般的笑容和柳轻漪眼中那丝暖意，心头微动。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骡车吱呀前行，终于驶入了野猪林的入口。道路瞬间变得狭窄崎岖，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藤蔓虬结，光线骤然昏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和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瘴气。鸟鸣声稀少，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枯枝败叶的声响和老骡粗重的喘息声。
“都坐稳了！这路可不好走！”晏离握紧缰绳，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不再玩笑。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幽暗的密林，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匕上。
车厢内，柳轻漪和沈凝也打起了精神。柳轻漪悄悄从药箱里拿出驱蛇避瘴的药粉，在车厢角落撒了一些。沈凝则握紧了寒潭枪，锐利的目光穿透车帘缝隙，扫视着林间可能存在的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