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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积雨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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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寝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我和宋怡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更像是我单方面的躲避和沉默。我拒绝和她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早上她如果还习惯性地想往我床上蹭，我会在她靠近前就迅速起身下床。吃饭时，我宁可绕远去别的食堂，或者打包带回寝室，也绝不和她同桌。晚上她洗完澡，再理直气壮地喊“沈静，帮我拿下内衣！”时，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充耳不闻。
最初几次，她还会用那种带着点困惑和不满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我的“反常”。我硬起心肠，视而不见。后来，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态度，不再试图靠近。那张漂亮的脸重新覆上了冰霜，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看我的时候，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寝室里只剩下赵晓萌和方婷小心翼翼的说话声，以及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们像两个被强行塞进同一个狭窄空间的磁铁，极力排斥着彼此的同极。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重。
元旦晚会像一场巨大的风暴，裹挟着所有人向前狂奔。我最终还是加入了文艺部，负责晚会所有平面视觉设计。林薇作为总导演忙得脚不沾地，但对我的工作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和支持。苏晚晴是晚会开场大型情景诗朗诵的主演，排练强度也极大。我们偶尔会在艺术楼或者后台碰见，她总是对我温和地笑笑，绝口不提排练室那场难堪的冲突，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客气。这让我心里更加难受和愧疚。
而宋怡萱……她是晚会压轴独舞的表演者。这个消息在晚会节目单公布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的独舞向来是A大晚会最受期待的保留节目，今年更是保密到了最后一刻。
忙碌成了最好的麻醉剂。我把自己完全投入到设计工作里，熬夜赶图，反复修改，跑打印店，和各个节目组沟通细节……身体的疲惫暂时压过了心里的憋闷和时不时泛起的、针扎似的酸楚。只有在夜深人静，回到那个冰冷沉默的寝室，看着对面床上那个背对着我的、同样沉默的身影时，那种无处宣泄的委屈和难过才会汹涌地漫上来。
晚会前夜，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已是凌晨一点多。整个大礼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道具组的同学在台上叮叮当当地调整布景，音响师还在调试着复杂的设备，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汗水和紧张亢奋的气息。我核对完最后一批节目单和宣传册的印刷稿，累得眼前发花，只想找个角落瘫一会儿。
后台的走廊像迷宫一样，堆满了各种演出服装、道具箱子和等待上场的演员。我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宋怡萱。
她似乎刚从舞台下来，还没换衣服，穿着那套为她独舞定制的演出服。纯白色的、带着细闪的柔软布料，像流动的月光，贴合着她修长优美的身体曲线。裙摆是不规则的层叠设计，走动间轻盈地飘动。乌黑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略显松散却极具艺术感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脸上带着浓重的舞台妆，眼影是银白色的，勾勒得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更加深邃迷人，像寒潭里落入了星辰。额角和鼻尖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微微闪着光。
她怀里抱着一个挺大的、看起来很沉的硬壳道具箱，挡住了她一部分视线，正皱着眉，试图侧身绕过地上一个散开的电线卷。那箱子看起来很不稳当。
我们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浓密睫毛上沾染的亮片。
脚步同时顿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连日来的冷战和刻意回避，让这突如其来的狭路相逢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尖锐感。
她看着我，画着精致舞台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蒙着一层冰雾，冷淡疏离。但那目光扫过我眼下的青黑和疲惫的脸色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垂下眼，不想看她，也不想让她看到我此刻狼狈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涩。我侧过身，紧贴着墙壁，想给她让出更宽的路，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没有立刻动。抱着箱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
几秒钟后，她才迈开脚步，抱着那个沉重的箱子，微微低着头，从我让开的空隙中，擦着我的肩膀，无声地走了过去。白色的裙摆轻轻拂过我的小腿，带着一丝凉意。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甜香混合着舞台粉底和汗水的味道，随着她的经过，短暂地笼罩了我，又迅速消散在后台浑浊的空气里。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她走远了，背影在堆满杂物的走廊尽头消失。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块堵了几天的石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沉更硬了。
